然而被跟踪的徐小满并未有所觉察,按照口信所言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但凡有女子经过,总会下意识锁定她们的方向。
一双眼精明得就像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一样,上上下下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认真到仿佛能看出些什么似的。
只是疑神疑鬼了大半个时辰,丁点收获也没有。
这些个女子,上至半老妇孺,下至刚及笄的花季少女。
不是上赶着路过,就是上赶着挤个位置听琴,竟连片刻的停留都没有,甚至连个目光也没给他。
凉亭里孤独站着的徐小满面上尽是挫败感,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也不能替肖辞处理好。
他除了会吃,能睡,别的本事是一个都没有。
听着周遭热火朝天的议论,本是懊丧不已的徐小满顿时灵光一闪,忙不迭抬头往江上看去。
一艘并不算大的画舫引起了他的注意。
外头的装饰一点也不华丽,甚至可以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翘檐下悬挂了几盏用于照明的琉璃灯,似东升西落的暖阳,缓缓移动间,照得邻近江面流光跃金。
若不是有琴音从江心传来,根本没有人会留意它。
徐小满眸子转了转。
口信说那位姑娘早已在牡丹江候着,他却始终未能寻到她的踪迹。
若是她没撒谎,那么画舫里弹了大半个时辰古琴之人,会不会就是他要找的人。
徐小满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想了不过一会,目光落在岸边的小舟上。
他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又胡乱地抓了几下头发,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随后低声骂了一句:“笨死了!笨死了!要是早听哥的话,用点心学习,不至于笨成这样!”
徐小满一边骂自己,一边往小舟走去。
此时,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徐小满一举一动的花楹见状,本来七上八下的心顿时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瞅了眼形色匆匆的徐小满,又朝远处画舫看去,眉间尽是踌躇。
拦?
不拦?
可是……再不拦就来不及了。
下一刻,花楹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连忙追了上去,佯装不小心撞到了徐小满。
再抬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她揉着额头急切地道歉:“对不起,我跑太快了,没看见人……”
身侧突如其来的一撞,徐小满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去。
待看清面前人的时候,神情晃过一丝疑惑。
“花姑娘?”
花楹愣了愣,眼睛瞪得老大。
似是没想到对方会记得她,缓了一会才回:“徐大人。”
徐小满点头,一脸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来这了?颜姑娘也在?”
刚说完,又环视了好几圈,结果并没看到人影,有些疑惑。
花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胡乱往周围扫了几眼,张嘴说:“我是来……”
可还没等她说完,徐小满激动地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来听曲的!”
花楹一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几下嘴角,然而双手却是绞得发白:“算……算是吧!”
借口都不用她自己想了,这算不算帮了她。
花楹看了眼远处仍然没有“动静”的画舫,想着多拖一会是一会。
于是反客为主,直接开了话茬:“那大人呢,是要去哪?”
徐小满伸手往江边一指,解释:“琴音好听,想着过去瞧瞧出自哪位姑娘的手。”
花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中本就紧张,闻言吓了一跳。
徐小满竟然真的要登船。
就在她失色之际,画舫某处角落的烛灯突然灭了一盏。
星光四散,惊住了一江的潋滟。
朦胧烛火中,似乎有黑影一窜而过。
花楹顿时眼睛一亮,侧头却见徐小满不停地揉着眼睛。
“大人这是怎么了?”
徐小满转头问她:“你刚刚有没有看到船尾有个黑影闪过?”
花楹淡定地摇头:“没看到。”
徐小满愣住,不可置信地又揉了几下眼睛。
再睁大眼睛看去的时候,一切别无二致。
船灯并没有灭,水面也没有异样,琴声依旧不绝于耳。
可他明明看见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徐小满依旧存疑,复问:“你真的没看见?”
“没有。”花楹一口咬定。
对方斩钉截铁的回复令他不禁怀疑自己。
难不成是第一次单独替肖辞办事,精神在高度紧张下出现了幻觉?
再者江面开阔,人又怎么能在短短一瞬,不借助任何外在条件而登船。
他越想越觉得问题出在他身上。
真丢脸。
丢他哥的脸。
徐小满讪讪笑了声:“我只是想考考你眼神如何。”
花楹也跟着笑了笑,见对方神思明显错乱了,又想起颜衿的交代。
趁机开口:“对了大人,我方才是想说……”
“我来这里是想找肖指挥使的,不知大人可有见过他?”
“找我哥?”徐小满一副明显不相信的模样,“找他做什么?”
花楹点头:“船上抚琴这人正是我家姑娘,她想报昔日长街之恩,想着约肖指挥使来此一见,以表谢意。”
徐小满讶然。
下意识看向花楹。
是个梳着双环髻,说着一口流利扬州话的姑娘。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
她就是那位收买酒楼伙计的丫鬟。
这么想来,对肖辞一见倾心的姑娘,竟然是颜姑娘。
不等他说话,又听见花楹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几分抱怨。
“我明明已经告知了酒楼伙计,让肖指挥使到这儿来的,可是我找了好几遍了,依旧没寻到他的身影。”
花楹左看右看,试探问:“肖指挥使没来吗?”
徐小满一时咋舌。
肖辞不仅没来,还吩咐他直接捉人。
可他瞧着花楹那双水灵灵又懵懂无知的大眼睛,舍不得浇冷水,更下不去手。
他满脸不知所措,就连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徐小满吞吞吐吐地回了一句:“这……这……你……我……”
“我知道了,大人不必细说。”花楹装得十分委屈。
“可怜我家姑娘,满心满眼以为肖指挥使能听到,辛辛苦苦弹了半个多时辰的琴,结果他并没来。”
“要是姑娘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
偏偏这时,船上琴音戛然而止,江边一下子就只剩下众人的聊天声。
再加上花楹的一番话,徐小满越想越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正想安慰两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人捉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