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是嘶哑的，像被火灼烧过一般，甚至比乌鸦的叫声还要难听百倍。
然而，传到耳边却莫名令人心底发寒。
刚稳住身形的徐小满被吓了一大跳，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眼花。
再定睛一看，不远处执剑之人确实是穿着一身红衣的少女。
他突然发现，和他相比，危险来临的一霎那，少女冷静得过分，就连握剑的手也很稳。
不像他，依然还在抖个不停。
徐小满呆呆看着眼前，问跑过来的花楹：“你看到了吗？你家姑娘刚刚是怎么躲开那个杀手的？”
“我……我……没看清……”花楹眼神躲闪，“兴许那人是被你吓到了……”
“是吗？”徐小满声音透着明显的不相信，揉了几下生疼的胳膊和大腿。
低头一看，才发现肩膀处被划了一大个口子，氤氲出一片鲜红血迹。
瞳孔猛得一紧，抬头看去，暗夜里刀光再次亮起，少女被逼得步步紧退。
深夜的风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徐小满全身都在发抖。
也就在此时，一声男子的尖叫划破长夜。
“哥———”
“快来———”
“颜姑娘有危险———”
另一边，颜衿没再轻易出手，在对方凌厉到难辨方向的刀光攻势下，佯装害怕，掉头就往长街尽头跑去。
见杀手头子成功被她引诱了过来，徐小满和花楹暂时没有危险，心中思索该如何取他性命才不会引起怀疑。
然而对方亦不是普通练家子，只三两下就追上了伪装的她。
下一刻，冰冷的刀锋即将落下，颜衿不由咬了咬牙，正欲扬剑还击。
一道修长身影快速闪过，随后腰肢一紧，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
“抓紧了。”
话音刚落，有人带着她纵身飞跃，灵活避开了那把能要人命的屠刀，稳稳落到安全的地方。
颜衿侧头看去，便见肖辞左手圈着她的腰，右手握着的长剑还在滴着血珠。
她微微愣住，视线下意识落在方才打斗的地方。
不过才短短一会，原先空旷干净的长街，此刻死尸横陈，一片狼藉，连半点风吹草动都没有，显然已经死得透透的。
对于高手来说，解决另一个高手，兴许需要半盏茶的时间。
可要同时解决数十个高手，需要多久呢？
一盏茶？
一炷香？
亦或者一刻钟？
对于别人，她不知道答案。
可对于肖辞，很显然，这些都不需要。
此刻，青年虽然杀气全数释放，冷厉而阴寒，可望向她的眸光，柔和得就像江南烟雨滑过脸颊。
“跟徐小满一起，胆子大得没边了。”肖辞松开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可有事？”
颜衿顿了一下，摇头。
他像是有些不放心，目光依旧打量着她，似乎在确认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又提醒了一句：“在这等我就好。”
青年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一阵风缓缓吹过心田，撩拨了一池春水，又渐渐散去。
下一刻，转身却见肖辞背着月光，立在长街中央，漫不经心地挽了个剑花，微微勾唇：“不是说要杀了我？”
等了好一会，见对方迟迟不动，挑眉道：“给你机会，上吧。”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淡，可落在杀手头子耳中，就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心窝。
他杀了这么多人，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一想到随他而来的四十三名死士，眸光像浸了血。
不杀了肖辞，如何泄愤！
当阴鸷的目光扫过肖辞背后那片濡湿的黑衣，忽而轻蔑一笑：“那里一定很痛吧？”
“放心，我下手不会像他们那么残暴，保证到死，你也不会有一点痛感。”
颜衿神思一晃。
肖辞受伤了？
她抬眸看向他，却见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她皱眉。
肖辞视线平静地掠过杀手头子的胳膊，原本黑色的衣裳被划开了一大道口子，隐隐约约能见到暗红的血肉。
他诧异了一瞬后很快恢复平静，语带嘲讽：“不及你痛。”
杀手头子怒火中烧：“死到临头还嘴硬。”
话落，刀锋卷挟着数重杀意，狠狠扑来。
颜衿莫名有些慌，执剑的手紧了紧，下意识看向那个修长黑影。
但见黑衣青年神情淡定，长剑握在手中，如翻腾涌动的钱塘大潮，剑刃相撞间，有横扫千军万马之势。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杀手头子在同颜衿交手的时候被狠狠打击了，眼下在肖辞手上更是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还没来得及回避，眼前惊现一抹银光。
肖辞眸底一片寒意：“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杀手头子心头一震，仰身后退，万幸未被锋刃划中脖子，然而面上用以遮挡的黑布却被一剑挑下。
一瞬间，他的面容全数暴露。
这人半张脸是好的，另外半张脸像被刀砍过一般，坑坑洼洼的。
数条蜿蜒不清的暗红色疤痕宛如蜈蚣攀爬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瘆人。
后头的颜衿微微眯了眯眼。
这人好像见过，还是这几年在扬州经商的时候见过。
杀手头子见真容被窥见，第一时间转身逃跑。
脚尖才刚蓄力，便觉有人按住了他肩头。
“想跑？”这一刻，黑衣青年五官凌厉得令人惊艳，然而面容却是冷漠如雪，“你跑得掉吗？”
下一瞬，肖辞剑尖直指他喉咙，嗓音低沉：“你到底是谁的人？”
杀手头子冷笑了一声，神情凶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指使我的人是谁。”
说着说着，伴随剧烈的咳嗽，唇边慢慢溢出了黑血，越咳越多。
颜衿一看便明了。
对方是死士，一旦计划失败，落入敌手，便会服毒自尽。
“是吗？”肖辞语气尽是嘲讽，“朝堂上想杀我的人不计其数，但如此慌不择路的……”
“除了他，还会有谁？”
“你家主子送的这份大礼，我可得好好想想用什么来还。”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杀手头子一听，脸色巨变，双目眦裂，瞪得发红。
可又能怎么样？
他已经服了毒。
不过片刻，一命呜呼，再也没有气息。
肖辞冷漠地扫了一眼，抽回剑，抬脚跨过尸体，蹲下逐个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