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靠着椅子像是有了依托,情绪终于稳定了些,但是回忆起在深水潭中的情景,眼里的惊恐更甚!
“我和老田在深水潭里发现你还活着时,也很震惊,老田还说你是水妖呢!
毕竟那深水潭的潭水极其寒凉,但正是因为这个特性,那深水潭中的鱼与别处不同肉质十分紧实鲜美。
但是那深水潭却人下去不得。我们镇上的人自小就被代代教育,去哪儿游泳都行,就是不能去深水潭,因为下了深水潭的人,很快就会被那温度冻得四肢僵硬,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所以我们今日在潭中看到你还活着时十分不可思议,直到靠近我们才在你身下看到你还有个同伴,那男人是,是立在水中的!”
说到此处,当家的脸色铁青,都有些扭曲了,老板娘一下就握紧了他颤抖的双手。
许是老板娘的行为给了他些安抚,那当家的深深吐了一口浊气,继续回忆道,
“其实……其实我们刚刚将船靠近你身边时,我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你莫名出现在深水潭中,并且还有气息,实在是太古怪了,二是你那穿着,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的人,我和老田我们都不敢救你呀!
老田本来提议说,我们就这么走吧,当没看到,你既然能在深水潭中待了那么久还活着,那就说明你命贵,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死去的,老天爷肯定还会有别的安排让你活下来。
谁知我们打算调转船头往回返的时候,船竟然一动不动!船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可是我们在深水潭打鱼多年,还能不知道那儿有没有水草青荇?
别说深水潭里那水那么寒生不出什么水草了,即便有,也不会长那么长缠上我们的船呀!
当时老田那个老怂蛋就吓尿了!老子我还算是胆子大的,便趴在船上往下看,你……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那老板娘像是听入迷了,凌清清还没反应时她便抢着回答了,一脸紧张地盯着她那当家的。
当家的瞟了一眼凌清清,见凌清清也正用询问眼神看着他,他才又颤抖着说到,
“我,我看到,你身下那直立在水中,托举着你的男子,他,他睁眼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看着我!”
“啊!”老板娘毫无征兆地嚎了一嗓子,给她当家的和凌清清都吓了一跳。
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激,不好意思道:“对,对不起啊女侠,这这太吓人了。”
“没用的娘们儿。”当家的不满地瞪了老板娘一眼,嘟囔了一句。
但是老板娘这嗓子明显一下把原本当家的那种惊恐的情绪给吓没了,他的语气终于平缓了许多,
“女侠,说出来不怕你不相信,你那同伴的眼睛看着我时,已经没了眼白,整个眼睛都是黑色的,很是吓人!按照我们这里的说法,那是死人才会有的眼睛。
我与水下那人对视时,也不知为什么,他就那么看着我我就能确定正是那男子阻止了我们离开,并且他的意思是,要我们把你救上来才能走。
我当时把我猜测的意思跟老田他们一说,他们还不乐意呢,说我都是胡扯!
那老田也是犟,非说不信有这么邪性的事儿,他后来试了好几次,无论怎么样使劲儿,那船就是停在原地纹丝不动!
我们哪个人不是老把式啊,一下都知道这件事儿确实不对劲了,然后他们才同意把你捞上来。
女侠,当时把你捞上船来的那一刻,你身下的那个男子,我竟然看着他闭上眼睛,一下就开始往下沉,越沉越快一会儿就没影了!
然后我们的船就能动了,就连忙靠岸把你放下来了,后来的事儿……你应该也都知道了。”
凌清清当听到林虚意竟然非要这些村民,把她救上来后,才闭上眼睛时,实在压不住眼底的热意。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探究,这一切林虚意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如她一直无论如何去分析,都不能理解林虚意一样。
林虚意好像有层层的面具,在她心里的形象,
一时是那个清风霁月的缥缈峰内门第一大弟子,
一时是那个嗜血冷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一时是以折磨她为乐只允许她眼里有他一人的痴缠病娇,
一时又是那带着决绝之意视死如归笑着跟她说,“清清,我是心甘情愿”的温柔少年。
凌清清无论在北荒还是中州,为了能得到更多的修行资源,一直都是费尽心机,机关算尽。
哪怕她是凌家的嫡长女,她也从未懈怠过或是掉以轻心。
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算计别人和被别人算计的日子。
天上不会掉馅饼,万事万物总有它相应的代价,这些观念都已经深刻地融入了她的骨髓里。
但是她竟然在一个,让她感到害怕,一直想办法躲避着的人身上,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比自己命还重要的在乎。
她虽然读不懂林虚意,但是她忽然好像明白了那种,不知何起,绝望又浓烈,越是掩藏越是汹涌的……爱意。
“吧嗒,吧嗒。”
有两滴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她有些愕然的低头,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就有更多的温热的液体落下,
凌清清看着衣料上晕染开的水痕不禁一愣,她这是,为林虚意,哭了吗?
那当家的看到凌清清这副哀婉悲伤的模样,全然没了刚刚半分骇人的杀气,朝着老板娘一顿挤眉弄眼。
老板娘默契地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转身上楼取来凌清清的衣物,往她怀里一塞,道:
“女侠,按理说我这客栈总不能不让客人住,可是你看,我这当家的,今天早上才经历了这邪事儿,还是跟你有关的,
为了我家当家的,我实在是不能留你在这儿了,这上品灵石你也拿回去,这身衣服就当我两口子送你的了啊。女侠啊请走吧。”
听到老板娘这话,凌清清很快就从那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
她吸了吸鼻子拒绝了老板娘,“你既已收了我的房钱,就再没有退回的道理,再说你们这镇子上客栈就没几家,这暮色将晚,让我再往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