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不像上游溪水那么清澈,有些浑浊。
水底下不断有气泡升上来,在水面形成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居然有活物!”
这令他多少有些兴奋,眼底骤然冒出一抹惊喜。
他相信自己的双眼,水中不但有大鱼,可能还有别的大家伙。
身躯肥大、身下长着短小四肢、摇曳的尾巴,身形一闪就钻进深水里,怎么看都像是水獭。
晏惜寒脚踩树干,过到河对岸。
风吹干湿衣,他穿上迷彩服,把带来的东西交叉挎在肩上,左手拎着兔子,右手握着短矛,往林中继续深入。
忽然,一股血腥味随风飘来,纵然味道很淡,他还是闻到了。
他辨别了一下方向,径直往前走去。
他感觉距离腥味飘过来的方向越来越近,他听到了撕扯和咀嚼的声响。
听动静不算太大,应该是小动物,就像他手中拎着的兔子一样。
积少成多嘛,小动物他也不嫌弃。
动物小,肉香。
目光投向之处,一棵苍劲古朴的大树底部,好似一个空洞。
空洞四周被稀疏的枝叶掩盖着,在空洞前方一两米处伫立着一个白乎乎的可爱小东西。
其实它一点都不可爱,甚至很招人讨厌。
嘴尖、头细、颈长、身材苗条修长、浑身雪白。
一只白鼬踮着后腿,身躯直立,张扬着小脑袋瓜子,转动着晶莹剔透的灰色眼眸,正在四下里警觉地了望着。
一条粉嫩的长舌头,时不时伸出,舔一下毛绒绒的嘴巴,就像不想浪费掉丝毫美味的渣滓。
小东西脚下,横卧着一只早已经死翘翘且支离破碎的山鸡,华丽的羽毛黯然失色,绿色脖颈处地面鲜血一片。
看样子它刚刚惨死,小东西正在给它开膛破肚。
这小东西很有灵性,一般人不招惹它,猎人看见它都敬而远之。
晏惜寒也不想伤害它,但它相中了那只山鸡,他要鼬口夺食。
他故意用短矛拍打着身边树枝,弄成声势浩大的动静。
果然,白鼠狼哧溜一下,瞬间不见了踪迹。
它误以为来了天敌,躲避起来。
晏惜寒眼里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微笑,丝毫不嫌弃地上前拎起野鸡,离开了白鼬的家。
他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撕扯着他认为能当箭羽的山鸡尾羽和翅羽。
他也知道箭羽最佳选择是雕羽、鹰羽和鹅羽,但很显然他只能用鸡羽来对付了,来日方长。
他把扯下的鸡毛放进帆布包,几乎光秃秃的山鸡被他随手扔到一边,被白鼠狼沾过的东西犯忌讳,他不想沾。
越往里走,林子越幽暗,那种疑似迷路的恐惧感觉越强。
但密林深处也有更多的野兽,他们都藏匿生活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有啮齿类动物在觅食。他不想多贪,细水长流,他想再猎杀一只兔子就打道回府。
他猫腰举着短矛悄悄地跟了上去,像个真正的猎人一样。
一只灰色兔子,旁若无人般地在绿草如茵的树丛间蹦蹦跳跳。
它腹部鼓胀浑圆,好似刚刚吃饱,一边散步,一边清洗嘴角的脏物,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
晏惜寒倚靠在一棵大树躯干后面,举着随时脱手的短矛,两眼逼视着前方不远处那只肥硕的猎物。
只要它一露头,手中的短矛就会无差别地投出去,他自信不会投空。
野兔要蹦出来了,他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紧张,心跳有些加快。
野兔跳出来了,就在他从树后闪身而出的当口,一道庞然的黑影嗖地一下,飞身跃起,直直地朝他面门扑来,张开长满獠牙利齿的血红大口,对着他的脑袋咬了下来……
晏惜寒突然遭遇袭击,心中一惊,本能地往旁边一跳,手中的短矛同时击打过去。
哪知道,由于慌不择路,躲避的力道猛烈了一些,他手中的短矛还没击中攻击物的前一秒,他的脑袋一下子撞在一棵桦树的坚硬躯干上,顿感一阵温热袭来,随之黑压压的森林砸向他。
他身体晃了晃,脑袋木格胀的。
有那么两秒钟,他双眼昏花、迷茫,周遭岩石、枝桠和树根,包括整个天空皆在一瞬之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朦胧的细纱。
紧接着,头晕意外地疏离,丝毫不觉疼痛。
盯着眼前庞然大物,他眼眸瞬间睁大,大如圆盘,圆盘里装满了恐惧。
一霎,毛发竖立,嘴角抽搐,心怦怦地乱颤。
晏惜寒下意识地左手五指一松,死兔坠地。
接着,他左手倏然一操,兰博刀便握在手中,双手瞬间交换武器。
他左手举着短矛,右手握紧兰博刀,全身每一根神经如同弓弦都紧紧绷着,恐有绷断之势。
他剑拔弩张地逼视着攻击者,他要全力以赴。
它若敢再次不自量力地攻击他,他就让它的狼头落地。
他磐石般地自信,兰博刀犀利快过它的攻击速度。
场面足够凶险,他竭力想保持镇静,可小心脏一直在胸口狂跳个不停。
可当晏惜寒看清眼前事实时,不禁哑然失笑,就像阳光下飘动的白云那样真实。
他漫不经心地把兰博刀轻松入鞘,站在攻击者面前,用带着一抹挑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狰狞而可怖的面孔。
他能够安然无恙,并非他身手敏捷,躲避及时。
而是攻击他的那个大家伙,被一根铁链困住了腿脚,任它有天大能力,也无法挣脱钢铁之链。
它的前腿被猎人下的捕兽夹子夹住了,它只能很无奈地望着一跳之遥的猎物兴叹。
晏惜寒不知道它为什么中了猎人的圈套,估计是饥不择食。
一个巨大的暗黝身躯,像狼王一般挺立在晏惜寒的面前。
它的前腿皮肉支离破碎,鲜血淋淋,伤口深可见骨,毛皮也因刚才粗暴地攻击他,而被强行撕扯下几撮,汩汩流血。
一条拇指粗的冰冷乌黑铁链,横贯在刚才他倚靠的那棵大树和庞然大物之间的草地上,一端环绕固定在树根部,而另一端则与它的前腿相连,捕兽夹锯齿形钢板深入它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