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上,二哥和我聊起天。
我俩平时没什么话,互相从来都不是能交流的,任我说什么,他都觉得我是傻子是ruo智是二百五,甚至觉得我丑得不能直视。
今天,有话就不得不说了。
他说他有预感,可能妈现在已经没有了。
我不愿意听这种话,直接斥他:“你快别胡说八道了!”
他也没生气,接着说:“咱妈那个存折,咱妈走的时候都交给我了,说到时候给嘟嘟娶媳妇……”
他说的话我真不信,因为我妈不止一次说她那点钱将来要让我们四个平分,但是我也真觉得没必要跟他争什么,这么多年,要是在乎那点钱,也不会啥都大包大揽都是我们出钱了。
我从来没稀罕过我妈那仨瓜俩枣。
可是忽然我想起另一件事,就跟二哥说了:
“老家那个房子,有一次大哥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上次确权也没确成,那个房子这些年也一直修修补补,都是他出的钱,咱妈这儿,一直也是他花钱出大头,所以那个房子他就要了——这事儿,他跟你说了吗?”
二哥沉吟一下,说:“咱妈啊,这次这个事儿她可能有预感,怕她可能就回不来了,所以她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她说你一直想买那个房子,那就卖给你吧——既然咱妈这么说了,那这个房子你想买就买吧!”
我知道二哥啥意思,大哥要那个房子就是啥都不会给了,我要那个房子还能给点钱。
就对他说:“到时候去了再说吧,要是卖给我,我就给你们按市场价分钱。”
该说的说完了,我们就各自闭目养神。
凌晨一点到了上海,到早上六点才有去嘉兴的高铁,这期间,我们先找个旅馆休息休息。
心里有事睡不着,架不住舟车劳顿,还是渐渐迷糊了起来。
这寂静的深夜里,正迷糊呢,忽然电话响了,吓得我嘭一下弹起来,果然是大哥!
难道,妈不在了吗?!
大哥在电话里说:“别急别急,妈还那样,暂时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就是告诉你们,别担心,妈现在情况还稳定。好,你俩再睡一会儿吧!”
情况稳定,你大半夜打什么电话!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坐上高铁去了嘉兴,从嘉兴又打车去了海盐。
大哥给我们发了个位置,就是医院外面的一家面馆。
我说不吃了,我要去看看妈是什么情况。
大哥说:“你先别着急,听我跟你们说说这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快说!咱们先去医院,路上边走边说。”我着急道。
大哥罕见没发脾气,他说:“咱妈情况还稳定,我面已经叫好了,你们两个吃着面,听我说,我现在要是不说出来,我心里难受啊!”
“你心里难受,谁心里不难受?现在先顾咱妈,我要先去看看咱妈!”我说。
大哥一听,生气道:“你不听我把话说完你就能去看咱妈了?你知道咱妈在哪儿?你这个人,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我只好坐下。
他啰里啰嗦,开始讲他年初怎么承诺大娘婶子坐飞机出来玩儿,又心里怎么想,又百般犹豫,又怎么下定决心,又怎么去嘉兴接的我妈,又在路上跟我妈怎么说他要接大娘婶子们来玩,我妈气得又跟他吵吵,他也有过犹豫,可是老家大娘婶子们已经在路上,然后他安顿了我妈就又马上去杭州接大娘她们,给她们订宾馆,我妈又怎么不顾自己身体晚上不睡觉,又第二天不舒服也不跟他沟通,然后怎么样发病,发病的症状是什么样,老家人怎么样,他怎么订机票怎么把老家人带饭馆吃饭又送上飞机,等回到医院我妈还有一阵子清醒他就知道我妈是又生气又缺觉累着了,然后他也累了就回家睡了一觉,然后我妈就成现在这样了,然后他一看大事不好就赶快给我和我二哥打电话,又总结我妈这个病完全怪她自己心眼小愚蠢该干啥不知道干啥……
听他讲了一半,原来大嫂说的都是真的!
我看他皱着个眉头仿佛很苦恼的样子,理解他的那部分懊恼,可是我接受不了他现在不管我妈就要在这儿啰里啰嗦分析解释自己的想法,又埋怨我妈脑子有问题不会照顾自己为自己开脱——这是完全以他自己为中心啊!
我受不了他,几次打断要去看我妈,他就跟头牛似的,咬牙切齿使上浑身的劲儿也要把我摁那儿听他说。
老娘都快不行了,他还要先吐为快,还要推卸责任,还要表白自己。
我真是被他气得牙痒痒!
末了,他又为自己开解道:“咱妈啊,今年也七十多岁了,人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咱妈也不算短寿。
咱妈年轻时候确实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可是这些年,咱们也都挺孝顺她的,她走了,咱们也要想开,不要太难过……你们说是吧?”
我二哥自始至终没说话,特别配合我大哥的倾诉。
我焦躁道:“你说完了吧,说完就走,去医院看咱妈!”
大哥冲二哥道:“咄,你看她这个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