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走的痛苦吗?”温锦的指甲狠狠戳进手心,掌心被划得血肉模糊,试图用这种痛楚来对抗心中弥散开来的巨大悲伤。
“很平静,在睡梦中无痛过世。”主治医生摘下口罩蹲到她面前,“如果按照我的后续治疗方案,李奶奶应该会面临开颅手术等一系列操作,比起毫无体面地受尽折磨,其实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谢谢你们。”温锦毫无灵魂地站起来,“能在医院举办一个小小的告别仪式吗?”
“当然可以,医院专门设了小型灵堂。”主治医生犹豫了片刻,“节哀顺变,我们马上联系祁总告知此事,毕竟是我们的工作失误......”
昨天老太太精神很好,饭量也比平时的大,到了晚上查房时,她还跟医护人员们有说有笑,谁知转头就吃了大量安眠药,然后平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
值夜班的年轻护士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直到早晨外婆迟迟不起床,他们这才发现不对劲。
温锦梳理了一下头发,“不必告知任何人,外婆事先已经交待了后事,由我来处理就好。”
外婆的遗体告别仪式上,她不希望任何姓祁的人出现,否则自己绝对控制不住脾气。
不过一个人显得太孤单太无助,她给翟美心打了电话,不到半个小时,翟叔、陈姨,连同翟大哥全都来了。
翟美心还没进门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外婆,苦命的小锦......”
“悠着点,小锦本来就难过呢,你别再把她的情绪勾起来。”陈姨连忙捂住她的嘴暗暗叮嘱。
她和翟叔毕竟年长有经验,很快就指挥着工作人员把遗体收拾好,又摆了黄色和白色的菊花。
之后陈姨满脸严肃地对温锦道,“我跟你叔商量了一下,外婆去世的事,即便祁漠寒不到场,温成毅也必须来。”
温锦一直拉着外婆的手不肯松开,“外婆生前恨毒了他,死后更没必要让这个渣男来扰她清净。”
“一个女婿半个儿,咱们可以不在意,但村里人很看重这个。”陈姨轻柔地分开两人的手,“你想怎么处理外婆的后事?埋回老家还是在郊区买块墓地?”
“我也不知道,外婆说要把骨灰扬了一了百了,但我不想。”妈妈下落不明,即便想祭奠都找不到地方,她不想让外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在生命中消失殆尽。
温锦无力地依偎在翟美心怀里,听陈姨给脑子里乱成一团棉絮的自己分析形势。
如果为外婆买一块墓地可以方便自己随时扫墓,但外公被埋在老家,按照习俗,夫妻应该葬到一起,所以需要给外公迁坟,过程或许有些麻烦。
如果把外婆埋回去的话,扫墓又极其不便。
“倘若你擅自拿主意,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那些村民,有些极其不善良。”
“让温成毅出面做决定,顺便当背锅侠?”翟美心破天荒听懂了妈妈的潜台词,“他那么精的人,才不会蹚浑水呢。”
“简单,拿道德的大帽子扣他。”陈姨冷笑一声,“那个男人死要面子,咱们就从这点下手。况且小锦在他眼里可是香饽饽,保准一个电话打过去,他屁颠屁颠就过来了。”
果不其然,当院方通知温成毅来为岳母的遗体送别时,他二话没说就出现了。
陈姨充当了温锦的嘴替,让他帮忙拿主意,尽管对温成毅抛妻弃子的行为极其不屑,她的话却说得很漂亮。
“孩子年纪小没经历过大事,一切还得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帮忙拿主意。”
温成毅身家虽然远超祁家,但对公务员退休的翟家本能有种尊重,见陈姨把自己捧到了高位之上,当即心花怒放。
“就算我离了婚,也永远拿老太太当岳母看。”他豪放地拿过一张墓地价格表,看了一会后脸色微变,“我琢磨了一下,小锦外公下葬的那块地背靠河流还向阳,风水相当不错,况且随便迁坟与礼法不合,还是把老太太葬过去为好。”
翟美心同温锦对视一眼后撇撇嘴,老东西明显就是不舍得花钱。
“墓地的钱由我出,外公迁坟的事您帮忙跟老家人联系,如何?”面对这位将算计刻到了骨子里的亲生父亲,温锦从脚底生起一股悲哀。
若非他还有点用处,自己肯定一脚将他踹出门。
“好啊好啊,你打小就没回去过,那群亲戚压根都不认识,还是我出面比较好。”不用出钱的话温成毅还是挺希望在女儿面前露露脸,一来为了间接讨好祁家,二来也为了养老时能有个指望,“对了,漠寒为什么没来?”
“我没告诉他。”温锦冷硬地回答道。
“哦?哦。”
也对,人家祁大总裁每天日理万机,哪有空关心一个老太婆的死活。倘若自己死了,他肯定是会出席的。呸呸呸,干嘛光想晦气事。
温成毅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丝毫没察觉到小夫妻的关系出现了裂痕,几通电话打过去后,老家的亲戚们表示会立刻行动,明天一早就能抵达海市。
温锦在翟家众人的帮助下挑了块不大不小的墓地,按照翟美心的话来说就是性价比还算高,第二天早早地来到墓园等候老家来人。
因为属于家事,所以她特意叮嘱翟叔陈姨无需到场。但翟美心不放心,硬是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我没事,因为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对这个结果能够接受。”温锦露出一个笑容。
“你快别笑了,比哭都难看。”翟美心掏出一条围巾系在她脖子上,墓地比较空旷,温锦又穿得单薄,她很担心好朋友着凉。
不一会,温成毅带着十几位男男女女走了过来,其中一位长相比较威严的长者站在队伍当中,手中捧着外公的骨灰盒。
待到外公和外婆葬下后,趁着工作人员立碑的当口,大家开始闲聊起来。他们大多都是温家这边的亲戚,对外婆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因此聊得兴高采烈。
威严的长者是温成毅的堂兄温成才,听口气好像是一村之长,他先是对温成毅一通吹捧,说他是李家庄近几十年来最有出息的一位,捧得温成毅合不拢嘴。
见时机差不多后他话锋一转,提出儿子结婚需要盖新房,奈何村里没有宅基地,正好外婆的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他翻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