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时候了,你就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吗?”安德鲁忽然问道,“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难道真的是……”他说不下去了。
那两个字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好像念出来就会将他烫伤一般。
“我不敢保证,”图南打量着他,慢慢地说道,“但可能性很大。”
安德鲁诡异地沉默下去。
他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想要见到那个女人,又不可避免地对图南口中的“梅甘”感到好奇起来。
他的母亲,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的模样,幻想着如果自己也有母亲,是否就不会遭受这些痛苦,后来却又觉得自己可笑,竟然还会做这样的梦。
外头的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室内却重新归于沉寂。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图南手边的那朵玫瑰,那只剩下一片的花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悬在他的头顶,随时都会掉下来给他致命一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心中的焦灼感更盛。很少有人能够坦然面对死亡,尤其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
他偷偷打量了一眼沙发上撑着头的少女,她似乎已经睡着了,脸色有些许苍白,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只要动作小一点,一击毙命……他还有机会。
安德鲁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要他想,野兽的肉垫可以让他在行动之间悄无声息。他蹑手蹑脚,用一种略显滑稽的姿势靠近沙发,就在距离少女一臂之隔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不会乱动了。”
安德鲁的动作一顿。
图南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半点睡意。她伸出手对准那最后一片花瓣,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之意,“后退。”
安德鲁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听话地后退到了安全距离。
“你还是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图南冷冷地看着他,“为了自己的私心,你已经害死够多的人了。”
“她们都是活该!”安德鲁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怒吼道,“她们每一个人见到我,只有厌恶和恐惧,我恨她们!”
“恐惧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情绪。”图南看着他狰狞的脸,“不要再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厌恶恐惧过你,可是你依旧想要杀了我。
你只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罢了。”
“你说得对。”安德鲁笑起来,“也许先前的一切都是我为了活下去,但这一次……”
他眸色渐深,“我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图南神色一凛。看安德鲁话里话外地意思,他是想要破釜沉舟!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安德鲁猛地朝着她扑了过来。
两边狭窄,图南只能抱着那朵玫瑰闪身往一边滚去。害怕玫瑰被毁,她将玫瑰紧紧护在身下。
安德鲁可以破釜沉舟,她不行。
她假装要拔掉花瓣只是做做样子,实际上,她比安德鲁更害怕这花瓣支撑不到塔瓦纳回来。
安德鲁看到她的动作,愣了一下,忽然大笑起来。
“你不想让我死?”他不解地歪了一下头,“难道你是真的爱我?”
图南是真的想要骂人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成全我吧。”安德鲁叫嚣着,朝着她冲来。
他正想朝图南扑去,身后却忽然一痛。
安德鲁奇怪地回过头,却迎面对上一支箭矢,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那根箭矢。
“贝儿,快过来!”麦克斯手中举着弓箭,朝着她大声喊道。
图南趁机抱着玫瑰爬了起来,朝着前方跑去。
麦克斯面色严肃地看着不远处的安德鲁,强撑着没有发抖。
图南跑到他身侧,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父亲,你这是……?”
“我听到他的怒吼声,害怕你出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你要是真的出了事,塔瓦纳一定会把我切成肉酱。”
不管麦克斯是因为什么站了出来,他的确帮了自己大忙。
图南不敢大意,她捧着花瓶,看着不远处的安德鲁大声喊道:“安德鲁,她们马上就会回来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安德鲁冷笑一声,拔出刚才麦克斯射中他的箭矢。野兽的皮肤太厚,这箭矢对他来说不过是皮毛上而已。他毫无温度地看着他们,“你们拦不住我,一起去死吧。”
“贝儿,你不是有办法对付他吗?”麦克斯紧张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在骗你母亲吧?”
图南看着手中的玫瑰,犹豫起来。
麦克斯背对着她没有看清,安德鲁却将她的犹豫看得一清二楚。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他们扑了过来。
麦克斯射出手中的箭,可是却因为恐惧无法瞄准,这一次连安德鲁的边都没有擦到。
看着越来越近的安德鲁,他尖叫了一声,将手中的弓箭一丢,朝着身后跑去。
安德鲁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然而就在他爪尖即将碰到图南的那一瞬间,城堡外却突然响起一声突兀的狗叫声。
安德鲁的身体停在原地。
图南眼睛一亮,“她们回来了!”
“贝儿!”塔瓦纳的声音穿透雨幕,“我把梅甘带来了!”
“住手吧,安德鲁。”图南对着失神的安德鲁说道,“你想让自己从未相见的母亲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时就发现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吗?”
安德鲁脸上涌现出一丝慌乱,竟然真的将手收了回去。
“……”他眼中忽然涌现具象化的惊恐,颤抖着伸手指了指图南手中的那朵玫瑰。
那最后一朵花瓣,终于也在此刻无法忍受孤独,轻巧地脱离了枝身,在半空中缓慢而优美地落下。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掉了下来。
城堡的大门被“砰”的一声踹开。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