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课上完,苏华华还没有回来,第二堂课结束后,同学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教室。苏华华哭哭啼啼地回来了。
桃之还没走,她假惺惺地走近前,抱住苏华华问:
“教务主任找你聊什么了?”
苏华华哭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许是累了的原因,她趴在桌上许久不动弹。桃之想走又有些担心,一直静坐着等她恢复。
窗外的天空渐渐变了颜色,苏华华仍然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桃之只好轻晃她的肩膀,小声地说:
“天黑了,回家吧。”
苏华华腾地直起身体,目光空洞地直视着教室前方的黑帮,整个空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做完值日的学生早已离开,离开前交代桃之走时记得把门关好。
木偶一样的苏华华开口了,声音冷冷的:
“老师说,有人写了一封告密信,说我不好好学习和肺哥厮混在一起,如果不分手,他们打算告诉我的父母。”
桃之不停地吞咽口水,死死地盯着苏华华的脸问:
“那你怎么打算呢?”
苏华华突兀地笑了起来,然后拍了拍桌子,故作轻松的样子。
“回家吧。”
她低下头,不停地收拾东西,一件一件地捡进书包里。桃之也伸手帮忙,却触碰到苏华华的手背。冰凉的感觉像针尖一样扎着她。
桃之锁门的时候,苏华华突然冷笑了一声说:
“我知道那封告密信是谁写的。”
桃之停滞了一下,竭力保持镇定,心虚地问:
“是谁啊?”
桃之转过身,望着眼睛红肿的苏华华,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不规则的纸块,晃了晃。
桃之的脸顿时煞白,下意识伸手去抢。苏华华眼疾手快地抽回手,那片纸消失在桃之的视线里。
\"本来,我不能肯定是你的,可是你刚刚……\"
苏华华没说下去,刚刚发生了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桃之羞愧地低下头,苏华华的怒视似乎要穿透她的身体,狠厉地审视她那卑鄙的灵魂。仿佛凭空飘来一团塑料膜,铺天盖地地遮住了她,她自知自己没有呼救资格了,受伤害的人,明明是她的好朋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华华的声音却充满凄怆,糅杂着信任崩塌的恨意。桃之的嘴唇颤抖起来,几度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想听你的解释。”
苏华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仿佛在等一个合理的答案,然后再做出相应的审判结果。
“肺哥不是好人,再这样下去,你会失控的,那你以后就完了……”
桃之像点着的火一样,拼命地解释,她打着“我是为了你好”的旗号,尽力挽回和苏华华之间的友谊。其实真正的原因,她无法说出口,是因为嫉妒,是因为自己的暗恋无法见光,她讨厌苏华华整日沉浸在幸福中的样子,总之,很扭曲。
“我会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苏华华冷冷地打断了桃之的话,鼻子里冷哼一声,又说:
“你算什么东西,敢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朋友吗?你不过是我的丫鬟而已,那些吃的看的用的东西,我是施舍给你的。没有我这么大方的对待你,有谁会高看你一眼呢?你太寒酸了,一条破牛仔裤,裤脚剪城丝条以为那是时髦,真可怜。”
如坠冰窟的桃之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直到门卫巡逻学校看见她木桩一样,吼了一声校门要关了,她才回过神,发现苏华华早已不在原地。
桃之变得越来越沉默了,苏华华和老师申请调位置,坐到最后一排去,整日和那些爱捣蛋的男生嬉笑打闹。
有时迎面相遇,苏华华依旧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桃之翕动着嘴想说对不起,未出口的话像嫩豆腐一样吞咽回肚子里。
后来,桃之听说后排那些和苏华华玩的好的男生被肺哥教训了,他说男人都有占有欲,谁愿意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呢。桃之心想,我说的没错吧,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苏华华再度恢复孤单一人,每天上课睡觉,下课一个人在阳台上看风景。桃之有好几次想走到她身边,想给彼此一个台阶走下来,忘记过去发生的隔阂,重新成为朋友。
“你不过是我的丫鬟而已。”
桃之做梦的时候,苏华华那张美丽的脸因为讥笑变得扭曲。是啊,她把我当做丫鬟而已,我又何必巴巴地去贴着她呢。
桃之彻底地打消了和苏华华和好的念头,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我根本不需要朋友。
桃之和苏华华形同陌路地结束了初二的生活。过完暑假,时间在聒噪的蝉鸣中进入一九九七年的初秋。
桃之扫视着整个班级,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
老师走进来,简单地说完开场白,紧接着说出接下来将会是关键的一年,考入好的高中意味着一只脚踏入了好的大学。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如今农村这些孩子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是好好读书,进入好的大学。
这一年要重新分班,根据上学期末考试成绩来排名,分快进班和成长班。
下午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分流进入新的教室。
桃之坐在新的教室里,倚靠在窗边,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新班主任交代着各种事项。她的心中,一遍一遍地浮现苏华华的脸,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来学校。
放学后,桃之一个人走到镇上,在苏华华家那栋别墅前徘徊地走着,时不时地踮起脚尖,往院子里探看。直到天快黑了,里面也没有人走出来。
桃之打算离开时,一位老夫人慢吞吞地迎面走来,她鼓起勇气问:
“婆婆,你认识这家的人吗?”
老妇人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桃之,脸色有些戒备地问:
“你要找谁?”
桃之站得笔直,乖乖地说话:
“我和苏华华是同学,今天开学了,她没来。”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说:
“这个孩子,和人私奔啦,小小年纪不学好,她家人从暑假找到现在没找到她。”
桃之紧咬着嘴唇,没再说话。老妇人自顾自地说着“现在的孩子都不学好”,然后慢慢地走了。
关于苏华华的新消息,是桃之参加高考之前听说的。她仍然和肺哥在一起,两人在镇上开了一个露天铺子卖猪肉。刚私奔的第一年,苏华华带着的钱都花光了,不得已求助父母,父母心软了,贴补他们不少钱,可肺哥不是做生意的料,一年一年的败光了很多钱。最后只好回老家卖猪肉。
桃之觉得无限唏嘘,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为了这么个人毁掉自己一辈子。她内心的嫉妒早已荡然无存,想起当初那封幼稚的告密信,只是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