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之后,英富冠冕堂皇地对桃之说:
“看吧,我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既然你想去干大酒店,那就去吧。”
他随手丢掉手里的烟头,扭头问李双琴:
“医院退的钱还有多少?”
“退了八百,还房东三百,还剩下五百。”
李双琴起身从柜子里掏出叠成一摞的五百块,递给了桃之。
“去了二妹姑姑家,给她两百生活费,剩下的,你自己留着零用。”
英富走下床,从桃之手里拿回钱,舔手指数了一遍后,抽回两张。
“三百就够了。”
英富淡淡地说着,手中的两百塞还给李双琴,李双琴没再说话,收下了钱。
桃之拿着三百块钱,面上强装着:
“是够了。”
她听见自己喉头折断的声音。她掏心掏肺地对待爸爸,可是爸爸只想丢掉她。
第二天英富正好轮到倒班,正好有空送桃之去二妹家。刚走到院门,鲁莺花正在廊檐下刷牙,她看桃之背着旅行包跟随在英富后面,疑惑的问:
“桃之,你去哪里呀?”
经过一夜的自我安慰,桃之已经坦然接受了爸爸的安排,所以她还能平静地回答鲁莺花的问题:
“去我姑姑家。”
“那你还会回来吗?”
鲁莺花吐掉嘴里的泡沫,表情也变得凝重,昨天才相处几个小时而已,她已然把桃之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等找到工作了,休息的时候肯定会回来的。”
英富代替桃之回答了鲁莺花的问题。
鲁莺花却不依不饶,继续问:
“这里也能找工作呀,为什么要去你姑姑家呢?”
桃之的脸上露出苦笑:
“我想找大酒店的工作,我姑姑那边有大酒店,所以我过去看一看。”
鲁莺花点了点头说:
“那等你找到了,也捎带一下我呀。”
她从廊檐上跳下来,掏出手机要和桃之互换号码。
英富站在铁门边上,有些不耐烦地催促:
“赶紧走吧。”
“叔叔,别急呀,我和桃之难得交上了朋友,不能让我们断了联系呀。”
英富讪讪地笑了笑,都是一个院里的,不好发作。
鲁莺花的妈妈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廊檐上叫:
“快来吃早饭呀!”
鲁莺花留了桃之的号码,转身响亮地应着:
“这就来。”
桃之跟随英富出了门,早晨的巷子空荡荡的,也宽敞了许多,旁边的水沟散发出微微的臭气,掩盖了昨天弥漫的浓重的胭脂气味。
到了二妹家,正好碰到王有福提着菜从外面回来。
“我买了最新鲜的鱼。”
王有福一边说一边走进厨房,说是厨房,其实是在屋外阳台上加盖的棚子。
“中午你们可以尝尝他的手艺,清蒸鱼他最拿手了。”
二妹炫耀着丈夫的手艺,然后搂着桃之说:
“你还是那么瘦,饭都吃到哪里了去了,一点营养都没留住吗?”
桃之羞怯地笑。
“一转眼你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小时候你和我最亲了,你记得不,只要看不见我就哭,非要我抱着你才行。”
二妹还是像过去那样,唠唠叨叨地说着重复的话题。
英富背着手站在王有福身后,看他处理鱼。
“你还挺厉害,杀鱼也会。”
王有福聚精会神地刮着鱼鳞,听到英富说的话,竟觉得有些好笑:
“这有什么,杀鸡杀猪也不在话下。”
“杀鱼杀鸡这不是女人该干的活么?”
英富看不惯王有福干这些,他觉得一个大男人围着厨房转就是娘娘腔。
“大哥,我可比不上你命好,家里有阿琴操持一切。我和你妹妹都上班,她要求家务要对半分,不然就有得吵。”
王有福并不以此为耻,杀鱼杀鸡这么血腥的事情本该男人来干,现在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家务事上也不该分男尊女卑这种老思想。
“桃之来你们这,托赖你们了,有什么要干的都可以使唤她,这点她很懂事的。”
英富觉得把桃之这么硬生生的抛在这里也有些不像话,于是说了点转圜的话。
吃过午饭后,英富便回去了。
那天下午,二妹和王有福带着桃之在附近逛了逛,顺便带她认认路,他们在江边走了一圈,王有福介绍了附近都有哪些大酒店。
鳞次栉比的高楼临靠着这条宽阔的御龙江,这条江流向东边的大海。
“这一片基本上是涉外酒店,有英语要求,你英语怎么样呢?”
王有福对这一带酒店有大概的了解,那些在大酒店工作的人基本上是酒店管理专业出来的。
桃之面露难色,她因为耳朵不灵敏的原因影响了说话的口齿,英语的口语她也说得并不好,所以她如果想进这些大酒店,可能连门槛都够不着。
王有福想起什么,转了个身,手指向东边一座建筑:
“那边有一家老酒店原来名号很响的,里面也很气派,几十年历史,本土大老板们吃饭都是去这家的。前两年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关张了。最近被一个新老板盘下来了,酒楼目前正在翻新。前阵子我路过那,还有看到那里贴了招聘启事。”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看看吧。”
二妹急哄哄地往前走。
这间酒店掩映在椰树林间,等靠近了,桃之才发现装潢一新的建筑看起来格外的气派辉煌。虽然是白天,但依稀地可以感觉到,过去这里曾有名流贵宾,络绎不绝,光怪陆离,声色犬马。
他们在正门处看到一张简单的白纸上打印的文字。
服务员若干。
传菜员若干。
迎宾员若干。
领班五名。
学历不限,薪资面议,有意请入内咨询。
二妹和王有福在门口等着,桃之一个人从正门走进去,空荡荡的大院子里,周围种满各色花草树木,正前方有一座水池,水池里有假山,一排喷泉围绕假山绵延不绝地喷洒着。
桃之心中暗叹:
“真气派啊,如果能在这里上班就好了。”
桃之鼓起勇气走进空荡荡的大堂,然后大声地问:
“有人在吗?”
不多时,走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打量了一下桃之,问:
“是来面试的吗?”
桃之点了点头。
中年女人招了招手说:
“那你跟我来。”
桃之快步跟上这个女人,然后不停地左看右看,此刻,这条走廊也豪华得像梦一样,不该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