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桃之有意躲着燕霞。燕霞打了许多电话都未接通,只好先是发了第一条信息,这条信息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
“你怎么了?”
桃之没有回,这些天她有些恍惚,总想起那天清晨像梦一般的记忆。她不肯再见燕霞了。可燕霞不依不饶,多次拨打电话无人接通,于是又发了第二条信息:
“那天早上,我还没酒醒,冲动之下对你做了失礼的事,你别生气,也别不理我,好吗?”
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样的哀求,桃之也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狠心选择冷处理的方式。她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无法过良心这一关。
贺总巡查工作的时候,依旧是春风和煦般的笑容,他拍着桃之的肩膀说:
“你干的很好,燕霞也总在我面前夸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桃之听了,羞愧得无法抬起头来,心中竟然怜悯起他来。这个人掏心掏肺地对待燕霞,可燕霞对他却毫无半分真心,不知道将来某一天他得知了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燕霞在某天深夜突然出现在宿舍,敲响了门:
“江桃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见见你吧。”
桃之已经搬到了四人间的宿舍,这也是因为燕霞在背后照顾的原因。虽说是四人宿舍,实际上只有桃之一个人住。所以当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并未入睡的时刻,突然听到突兀的砸门声音和燕霞的叫声,猛地吓了一跳。
“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桃之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但她不肯下床去开门,就这么僵持着。
燕霞低声啜泣起来:
“你让我见见你吧,求你了。”
她的哀求几乎还要肝肠寸断,桃之终究有些不忍,也怕她这样吵闹下去会引起其他同事出来围观。
桃之爬下床,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燕霞几乎是在一瞬间从门缝里挤进来。
屋内未开灯,桃之正想顺手按门边的开关,被燕霞拦住。借着窗外射进来的灯光,桃之看清了燕霞的脸。几日未见,苍白了许多。
桃之僵硬地站在那里,燕霞摇晃着摸到其中一张硬板床,慢慢地坐下来。
“你不应该这么对我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凄凉。桃之低垂着头,手无意识地拽着衣角,心里在想,那我应该怎么对你呢?
燕霞苦笑起来:
“你是因为害怕吗?”
桃之摇了摇头,她并不感到害怕,只是直觉地无法接受。
“那你觉得我是个变态?”
桃之也摇了摇头,她只是无法接受而已,如果燕霞喜欢的是其他女人,她完全不会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只是,燕霞喜欢她的话,她无法承受,也无法安放一个女人对她的喜欢。
“我该怎么办呢?”
燕霞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眼泪涟涟地哀求大人给予她想要的东西,可是大人粗暴的拒绝了她。
“你把我当朋友吧。”
桃之冷静的话让燕霞怔了一下,嘴里喃喃地说:
“朋友?”
桃之用力点头说:
“像过去那样,你叫我桃之姐那样。”
桃之的眼前出现过去的画面,笑容单纯的燕霞躲在她的身后,那时她们还穿着一身刺绣旗袍站在海港城大酒店正大门迎接宾客呢。
燕霞伏倒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哭泣声。
“我不想,我就是不想。”
桃之硬着心,不肯上前去安慰她。
“那我只能离开海港城大酒店了。”
桃之下定了决心,她无法面对燕霞的感情。
燕霞停止哭泣,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桃之:
“你能下这么狠的心吗?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桃之摇头,斩钉截铁。
燕霞颤抖着下巴和喉头,好一会,什么话也没说,扭头负气而走。
桃之站在微弱的光亮中,整个人氤氲起来。
“对不起。”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滴水落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消失了。
桃之犹豫着要不要辞职,好几次她遇到筕姐想要开口,话哑在喉咙出不来。
格外巧的是,这周六晚上接待的第一桌客人竟然是阿嘎一行人。桃之拿来酒水单问坐在主位的阿嘎说:
“您好,这边需要安排什么酒水?”
阿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愣了一下神,吞吞吐吐起来:
“你……我很眼熟啊……我们一定见过……”
桃之也觉得他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阿嘎突然拍脑袋说:
“你不是章博的女朋友吗?”
桃之定睛再看他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过去一头黄毛如今染成了黑发,整个人的着装也变得得体起来,完全判若两人。
桃之微笑着打招呼说:
“阿嘎哥,真巧。”
阿嘎笑嘻嘻地摸着打了摩丝的头发,得意洋洋地站起来:
“你阿嘎哥今天不一样了,能在这种高档的地方消费了。”
桃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脸上依旧保持职业的微笑:
“阿嘎哥,最近在做什么大生意吗?”
阿嘎拍了拍胸脯说:
“大生意谈不上,就是做点贸易。”
桃之招呼阿嘎坐下,她马上来倒茶水。
阿嘎挥了挥手指着桃之的另一个同事说:
“今天让她服务就好啦,你也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喝点,我和章博熟的很,你是我弟妹,我不能让你来伺候我们的。”
桃之和章博已经分手两三个月了,看来他一直没有和这些人说过分手的事,今天这样的场合,她有些尴尬,又不好和阿嘎解释。
“阿嘎哥,这不合适,我现在是上班时间,服务你们是应该的,以后有机会,我们在别的地方吃饭,我来请客。”
阿嘎坚持要桃之一起坐下来吃饭,他使唤另一个服务员说:
“把你们的经理啊、领导啊这些人给我叫来,我来和他们解释,今天你必须和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饭,我马上给章博也打电话,叫他来……”
桃之一下子紧张起来,下意识按住阿嘎的肩膀打断他:
“你别叫他来,他来我就走。”
阿嘎察觉到不对,皱着眉问:
“你们分手了?”
桃之微微地点头,阿嘎放下了手中的电话,讪笑着说:
“真对不起,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呢,章博这个人也真是,什么也没告诉我……”
阿嘎尴尬地挠着头,为自己的失礼而抱歉。桃之心想,这人何时变得如此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