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舞痛哭了一场后,嗓音嘶哑,“哑姑,师父有没有说过,要将她葬在哪里?”
哑姑红肿着双眼点了点头,起身跑进了院子,进屋里拿着一封信跑回来,递给了凤惜舞。
信上的字体铿劲有力,潇洒飘逸,字里行间都是对爱徒的深爱疼惜,凤惜舞不由得心头酸楚,又是一阵悲伤涌了上来,泪眼模糊的看完了师父留给她的遗言。
惜舞,为师去世后,就将我葬在后面的山洞里,一年之内,定不要将我离世的消息传出去,就让为师的赫赫威名,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再呵护你一程。
凤惜舞将师父的遗书递给了哑姑,哑姑看到主人遗书后面让她在此守护一年,免消息泄露出去,一年后,再让她去追随保护惜舞。哑姑对着主人羽化后的尸身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抱起了那副干枯的尸体,对惜舞点头示意了一下,往后面的山洞飞驰而去。
凤惜舞半生不熟的也学着哑姑施展轻功,不是用力过度窜的太高太远吓自己一跳,就是慌的脚下错步踩空,模样狼狈姿势不美,却也能紧紧的跟随在哑姑身后。
山洞里光线昏暗,一口棺木不知何时被放置在里面。凤惜舞心里又是一痛,师父让哑姑带她来山庄前,就做好了将一身功力给她,自己油尽灯枯后羽化登仙的准备了。
和哑姑一起将师尊的尸身安放在棺木内后,凤惜舞不顾哑姑的阻拦,坚持在山洞里给师父守灵七日,才被哑姑赶下山。
杨嬷嬷心疼的看着小姐瘦得只剩下了巴掌大小的脸庞,开口劝慰,:“小姐,您不要太伤心难过了,保重身体要紧。不然,顾前辈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放心的。”
:“嬷嬷,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也不用劝慰。”凤惜舞双手揉了揉脸颊,“我不会辜负师尊的心愿,我要开心快乐的活着,努力苦练武功自保无虞。我还要为父兄沉冤昭雪,我还要找到暗害师父的人为她报仇。”
“小姐,……”杨嬷嬷心头酸楚,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或者鼓励小姐几句,生下来就被国公爷和夫人当成眼珠子疼的心肝宝贝,却要用羸弱的双肩,去挑起天大的重担。要用嫩如春笋的双手,去舞刀弄枪报那血海深仇。
马车进了城,凤惜舞又打开车窗,撩起纱帘,观望着外面的街景。
凤家祖先是大梁国开国元勋,三代人都是大梁国顶梁柱般的栋梁贤臣,父亲凤啸林更是因战功赫赫,累功封了安国公爵位。在这异姓不封王的大梁国,是战功彪炳,军权在握的武将第一人。再加上凤家根基牢固,人脉深厚,敢暗算凤家的贼子,定也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人。
师父顾轻舟等四大宗师,超然于世外的存在,武功应该是具有通天彻地,覆山倒海之能,胆敢暗害四大宗师的贼子,会是什么人呢?
四大宗师比武论剑时,炸药已经提前埋好在那里,引爆也必须要靠近跟前,除非四大宗师信任的身边人,不会有人能提前预知比武论剑的具体位置,更不会有人能够靠近跟前。对!暗害师父顾轻舟的贼子,一定就是四大宗师身边的人!
凤惜舞默默的看着窗外街景,心里分析着,一间门前排满了顾客的店面映入眼帘时,她立刻收起思绪,开口吩咐:“嬷嬷,让车夫停下,我要去药铺里转转,见见华神医。”
:“停车!二少夫人要下车去千草堂。”杨嬷嬷撩开前面的车帘,吩咐赶马的车夫。
二少夫人出府去山庄上住了七日才回家,这还要半路上停下去药铺,规矩极大的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怎么交待呀?车夫心里替少夫人担心,却因身份卑微不敢劝阻一句,应了杨嬷嬷一声,缓缓勒住了马缰绳,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杨嬷嬷踩着木凳下了车,又将小姐扶了下车。凤惜舞娇美的容颜引得周围行人纷纷注目,她却落落大方的神态自若,下车后,被杨嬷嬷扶着迈步往药铺走去。
身形曼妙,仪态优雅,貌美倾城,气质尊贵,脱俗出尘的宛如仙子般的年轻贵妇来到了近前,排成两队的人纷纷边偷眼看边往两边挤着,让开了一条路。
一辆没有徽记的乌蓬马车驶到近前,打开的车窗里露出了一张俊美却冰寒的面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饶有趣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凤惜舞的背影消失在店铺门内。
定北侯顾墨尘一直看着那个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千草堂药铺门内,虽然这个背影仪态优雅落落大方,但他可以断定,这人就是那日从伯爵府墙头上飞跃而出,摔了个大马趴的裴家妇人,那一身泥水走路一瘸一拐的狼狈背影,和这个仪态优雅落落大方的背影是同一个人。
顾墨尘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有趣!
迎面一阵药香扑鼻,凤惜舞深深嗅了一口,太熟悉太亲切了!上一世这种药香满室从她出生到离世,整整陪伴了她二十四年。
宽敞的大厅里,一人多高的药橱靠满在三面墙上,七八个穿着青衣小衫的药铺伙计,忙碌又有条不紊的为排在柜台前的顾客照单抓药。
旁边的一张木桌上,两个账房先生算盘打得噼啪响,木桌前手拿药单的顾客,都屏气静声的耐心等候着。
凤惜舞目光扫视着那些药橱抽屉上的药名,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声,不愧是千草堂,这药草种类够齐够全。在这个没有人工种植,没有化肥农药的时代,这些野生的药草疗效更是好的令医者欣喜。
掌柜的指挥着四个伙计从后面库房抬了几个麻袋进来,抬眼看到站在厅中无比显眼醒目的两个身影,立刻满脸堆笑,迈步朝着凤惜舞走来。
抱拳躬身一礼,恭敬的招呼,:“东家,杨嬷嬷,您们来铺子里视察,怎么没走后门来了前堂?我方才忙着去后院库房提药材,怠慢了东家,请东家恕罪。”
药铺里几十号人,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凤惜舞主仆二人。就连忙碌着抓药的伙计,打着算盘的账房先生,也停止了动作,看向他们的东家。
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千草堂的东家,凤家的后人?抓药的顾客们惊奇不已,目光里有感激,有钦佩,有敬畏,有可怜,有同情,有淫邪,也有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的鄙夷和不屑。
被几十道迥异不同的目光注视,凤惜舞毫无惧意和紧张,更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羞涩或贵人该有的恼怒。她神态自若,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侯掌柜,辛苦你们了。带我去看看华神医吧!”
杨嬷嬷对着侯掌柜点头示意,给他使了个眼色,这药铺伙计们该调教一下了。
侯掌柜恭声应道,:“东家,华神医在后面左边的诊室坐堂,您跟我来。”转身走前,侯掌柜威严冷厉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儿后,开口训斥了一句,:“都不忙着干活,杵在那里干嘛?这个月的月俸和奖赏都不想要了?”
账房先生和伙计们吓得一激灵!赶紧低下头去打算盘的打算盘,抓药的抓药。只是那些原本安静排队等候的顾客,却是不怕侯掌柜的,纷纷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了起来。
凤惜舞和杨嬷嬷跟着侯掌柜从左边一个门口出了药堂,穿过甬道,来到带着一个院子的三间诊室前。
这个院子北面五间正房,两侧的厢房做了诊室。院子里的一排排木凳上,分成两面,坐满了由家人陪伴的患者,在焦急的等待着轮到他们就诊。见了侯掌柜后,纷纷起身恭敬的打招呼。
侯掌柜带着亲切随和的笑容,抱拳和大家回应,走到门口,身子往旁边一闪,躬身说道:“东家,华神医在里屋诊室,您请!”
“侯掌柜,有劳了,你去忙吧!”凤惜舞对他点了点头,抬腿迈进堂屋。
院子里候诊的患者和家属都是一脸的惊讶,原来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竟然是千草堂的东家!
她是凤家人?真是可怜呐!
老天不公啊!战功彪炳,威震敌国的凤家国公爷和两个少将军死在了边关前线,还落了个叛国通敌之罪名。凤家被抄没,老少几十口被发配流放到北方苦寒之地,只剩下一个嫁入伯爵府的女儿,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