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走到赵姨娘面前,将赵姨娘扶了起来,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说道:“娘,不用求别人,你儿子现在已经长大了,又有功名在身,咱们什么都不用怕。老祖宗仁慈,我求一求老祖宗,我们就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吧。”
赵姨娘听了贾环这话,本来已经渐渐收住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哭的更加凄惨。
在赵姨娘的眼里,即便是贾府的一个三等的粗使丫头,都比庄户人家的姑娘高贵些,何况她还是为贾府生得一儿一女的姨娘,平时也有两个小丫头伺候着。
如今儿子又考中了解元,在府里刚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如今就要被发配到城外的庄子上了,想到这里,赵姨娘就更加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赵姨娘知道这金陵城里面,和城外面的庄子,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如果现在与贾环去了城外的庄子,那就永没有出头之日了。
更何况,一个庄子才多少钱?贾府这么大的家业,庄子不知道有多少,自从贾环中了举后,赵姨娘的内心里从没有的一个念头就被激活了,那就是将来贾环能分多少家产。
不说能和宝玉平起平坐,也不至于一个庄子就给打发了吧。
赵姨娘此时把自己双手剁掉的想法都有了,环哥都跟自己说了几次了,就因为贪小便宜,才被人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连累了贾环。
想到这里,赵姨娘的心里更加的绝望了……
贾母此时神色复杂的看着贾环,从内心来说,她说想牺牲赵姨娘把这个事情翻过去,但贾环这时候偏偏跳出来说,东西是他偷的。
沉默半响,贾母方才对贾环说道:“这些东西是你拿的吗?”
只要贾环这时候否认,他就能把贾环从中捞出来,哪怕一旁的王夫人在场也没用。
贾环脸上没有一丝犹豫,朗声道:“祖母,这些东西都是我拿的。”
王夫人见贾环如此说,面露喜色。
贾母只是瞥了一眼王夫人,眼中有了厌弃的神色,自己这个二儿媳妇,今日这是在对她逼宫,但她没有办法,因为王夫人用的是阳谋,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于是,贾母又对贾环道:“你说你想带着你姨娘去城外的庄子上住,可有心仪的去处?”
贾环道:“在紫金山南麓的一处河湾,离句容不远,我曾去春游,见那里风景优美,知道那里有一处府上的庄子,不如祖母就给孙儿吧。”
邢夫人等人听了,都知道大势已去,贾环怕是真的要发配到城外去了,心里暗暗惊叹王夫人真是好手段。
贾环知道自己光是去庄子上,怕是王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于是说出了一个让王夫人不会拒绝的一句话:“这次孙儿去了,就当是分出去了,以后二房的家产孙儿不会要一分。”
贾环说话,满座皆惊,尤氏端起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没人理会。
贾母猛然站起,目露精光,如果眼睛能杀人,这时候王夫人怕是要死上好几次了。
众人都还在贾环刚刚所说之话的震惊当中,赵姨娘这时候尖叫道:“不能分家,不能分家啊。”
赵姨娘见众人没反应,索性彻底摆烂了,躺在地上,打起滚来,口里嘟囔着喊一些“虎毒不食子”之类的话。
王夫人听了赵姨娘的脸都黑了,贾环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这“虎毒不食子”明显就是在内涵她的。
贾环在一旁看着赵姨娘的骚操作,惊的下巴差点都掉下来,仿佛又重新认识赵姨娘一般,心里叹道:“原来以为赵姨娘的下限实在大气层,没想到已经在外太空了。”
贾环还是忍不住要给赵姨娘点个赞,“虎毒不食子”这话还是太有水平了,虽然伤不到王夫人什么,但也足够恶心她了。
听了赵姨娘的话,邢夫人、尤氏等人看王夫人的眼神都有些怪异了。
其实赵姨娘精明的很,她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所以故意撒泼,想分家多给贾环争取一些而已。
贾母不愿意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了,虽然这件事她是被动,不是她的本意,但也想快点把这事处理掉,免得再生出一些事情来。
于是,对贾环道:“你去城外的庄子上,但毕竟还是我的孙子,也是荣宁二公的子嗣,老婆子自然也不会太寒酸,紫金山南边有三个大庄子在一起,老婆子做主都给你了。”
贾环听贾母如此说,心下有些欢喜,他其实早就想搬出去了。这样的话,至少几年后的那场巨变,自己可以置身事外,在中间回旋的空间也大很多,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正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如果分家是贾环先提出来的,不消贾政出手,光是士林的口水就能把贾环淹死了。
于是,贾环小心翼翼道:“祖母,父亲那边怎么说?”
自从贾环提出分家的说法后,贾政也是王夫人最担心的地方,她怕贾政回来不同意,于是也认真的等着贾母的回答。
贾母说道:“这事等你父亲下衙了,我跟他说,你去了庄子,还是要好生读书,祖母等着你春闱的好消息。”
沉吟一会,贾母又对众人说道:“今天这件事,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往外说”
贾环和王夫人听了,二人都心下大定,最大的担心也没有了。
赵姨娘听了贾母的话,也知道大势已去,被打发去城外庄子上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高门公府贵妇人的美梦就此破灭了,不由得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那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贾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示意鸳鸯和两个婆子将赵姨娘搀扶下去。
贾环见赵姨娘被人扶着走了,刚刚还有些笑意的脸上瞬间就沉了下来,冷声道:“今天的事怎么一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东西是曾经的贾环拿的,却不是现在的我拿的。”
说完,贾环就对贾母和众人行了一礼,没有再说话,便出了荣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