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竹没想到,自己偶发善心,做了件好事,会陷入这番境地。
两名军士上前,一左一右跟在她旁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走。”
“去哪?”
“刑部。”军士面无表情。
夏若竹以为只是单纯的叫她去了解更详细的信息,便道:“稍等片刻,我须和我丫鬟说一声。”
军士表情瞬间凶恶:“快走,看你是女流之辈,别逼我们动手!”
夏若竹眨眨眼睛,脸上不敢置信:“你们要抓我?”
“快走,识相点。”
夏若竹却没有走,她僵硬转头,看向轿帘方向,试探叫道:“安阳王?”
“哼,敢把主意打到王爷身上,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军士以为夏若竹知道轿中人身份。
夏若竹缓缓笑起来,一双露在白纱外的眼弯成一抹月牙:“安阳王,你知道我是谁吗?”
轿中没有动静。
军士开始上手推搡:“我们王爷管你是谁!”
“我是你未过门的王妃。”
话落,军士手僵住,轿帘掀开,再次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脸。
巧的是,匐在他腿上的女子也已起身,一股香味在轿中若隐若现。
夏若竹看着那张脸,以及她披肩滑落后身上的紫罗兰轻纱,突然遍体生寒。
“小姐?”白蕊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店铺内的伙计。
白蕊小憩片刻醒来,不见夏若竹,又听闻街上出了乱子,心中着急,便领了伙计来寻。
夏若竹回头看她一眼,白蕊见确实是她,忙挤上前来,却被军士拦住了。
顿时大急:“小姐!”
夏若竹盯着安阳王诧异的目光,语气很低:“还须带走我吗?”
安阳王没有开口,站在她右侧的军士却脸色一变。
他吸了吸鼻子,突然开口:“有仙芋花的香味。”
夏若竹表情有些复杂,这人就是方才知道“紫薇草”的人。
马儿吃了紫薇草,马车内却有仙芋花的花香,她直觉这是个阴谋。
才没贸然开口。
却还是被人点出来了。
安阳王面色变了又变:“驱散人群,围起来,仔细检查。”
又看向身旁的女子,声音显见地柔和几分:“嫣儿,我们一会下马车。”
马车内翻了个遍,也没有仙芋花的影子。
安阳王脸色惊疑不定。
夏若竹抬头,沉静地道:“不在马车中,在嫣儿姑娘身上。”
巧的是,嫣儿姑娘正是午时在她店铺买成衣的女子;更巧的是,她此时穿着的,正是她买下的那套成衣。
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他物。
花香从她腰间缓缓飘出。
嫣儿姑娘仓惶抬头,显得很吃惊:“不可能,我身上什么都没有!难道是衣服?”
“但这衣服,是我方才在未来王妃的铺子里买的呀!”
成衣铺二楼,贵宾接待室,此时坐满了人。
嫣儿姑娘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换下的纱衣摊在桌子上,双层纱布中间有个夹层,用同样颜色的布料缝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布袋子封口的丝线被扯断,花香弥漫满室。
安阳王伸手在桌上扣了扣,眼睛看着夏若竹:“说说。”
夏若竹心念急转,面上却未带出分毫:“说什么?”
敲桌子的声音急促了几分。
夏若竹叹口气:“王爷,成衣是我铺子里做的没错,但其他衣服军士也检查过了,并无此等情况。我铺子里的裁缝都是汴京人,根本无从知晓仙芋花和紫薇草的事。”
嫣儿姑娘抿唇:“但王妃姐姐你知道啊!你是他们的东家。”
她转头拉了拉安阳王的衣袖:“王爷,说来奇怪,午时嫣儿本不想买这身衣服,而是另外一身。但店里的伙计却说,那件已经有人预订,才给嫣儿推荐了这件。”
夏若竹看向嫣儿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嫣儿姑娘抬起头,又低下,一副要说不说的模样:“按理说王妃姐姐不会有要害王爷的心思……但怎么这么巧?王爷受了重伤,只能坐马车,马就被喂了紫薇草,偏偏我还买到缝了仙芋花的衣服!”
夏若竹看看安阳王,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他对嫣儿姑娘的话也是认同的。
她不禁讥诮地笑笑:“你的意思是我想害王爷?但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想到通过你绕这么大弯子去害他?”
嫣儿姑娘听了这话,却好似听到了笑话:“王妃姐姐,你说笑了。咱们怎么会不认识呢?在御花园咱们见过啊!说起来,咱们还很有缘呢!”
御花园?夏若竹微微一愣,她只去过一次御花园,和夏若梅王氏一起。
也是那次,皇子们外加安阳王挑选贵女,她被指为安阳王妃。
夏若竹脑海中灵光一闪,忍不住惊呼:“你是李嫣儿?”
李嫣儿,户部尚书之女,安阳王另一侧妃。
李嫣儿掩了嘴笑:“我还和王妃姐姐打过招呼。也不知王妃姐姐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装得太像!”
夏若竹:“……”
她直视着李嫣儿的眼睛:“你觉得我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害王爷?但我马上就要嫁给他了,害了他于我有什么好处?”
李嫣儿微微笑:“王妃姐姐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出?不过听说您有个感情深厚的表哥?”
夏若竹深吸一口气,突然抬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原处一直立花盆应声倒地。
面向一众诧异的眼神,夏若竹抿了抿头发:“如果我想害王爷,有的是办法,犯不着绕这么大弯子。”
她看向安阳王,干脆地道:“马鼻梁处进去三寸,有支袖箭,是我发的。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想害你,便不会救你。”
此言一出,满室皆静。
安阳王招手示意属下,属下出门,没多久折返:“夏二小姐所言非虚。”
安阳王第一次正眼看这个他未来的王妃,似乎也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
正欲开口,李嫣儿又发话了:“王妃姐姐这么做,莫不是想英雄救美?就像救太妃一样?”
说起来夏若竹,之所以能被选中为王妃,和安阳王的母亲温太妃脱不了关系。
温太妃每月初五皆去普济寺礼佛,有一日,马车不小心卡到石缝中,夏若竹去庙中为母亲点长明灯,恰巧路过,使人帮了她。
等到寺庙中,两人在一处偏殿又遇上了,温太妃觉得有缘,便招了她说话。一问才知,竟然是儿时的手帕交之女。
自此一见,两人又约了在寺中见过几次,温太妃对她也越发满意,在儿子的选妃大会上,竟越过热门人选昌宁郡主和李嫣儿,直接点了名不见经传的夏若竹,惊掉一众人下巴。
夏若竹自觉这事不打眼,却没想到被有心人看到眼里,还猝不及防说出来,顿时语塞。
“王妃姐姐,我对你一直很好奇,你年初刚刚回汴京,之前大家对你一无所知,为何太妃却对你另眼相待呢?”
李嫣儿眨巴着眼睛。
夏若竹回过神,感觉李嫣儿此人,着实不简单。她仗着自己重生的优势,自以为看破了人世,这段时间,心理上总带了一丝隐秘的优越感。
但其实,她上一世,短短几十年,先是被困在夏家,后来困在王家,那片方寸之地,就算经历再多,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能倚仗的从来不是经验和智商,只是在困境中磨砺多年被打磨得坚韧的心态罢了!
夏若竹突然笑了笑:“莫唤我王妃姐姐,叫我夏二小姐便成。”
“嫣儿妹妹如此着急改口,可是盼着赶紧嫁给王爷了?”
李嫣儿一愣,随即大羞:“姐姐说的什么话!”
“嫣儿妹妹这么会猜测人心,我觉得很有趣,便也斗胆猜测一下,确实挺有意思。”
夏若竹语带笑意,眼神却幽深不见底:“太妃娘娘如何想,我不曾知,妹妹若想知道,大可当面去问,不用背后做小人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