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璃回头望向谢遇,视线撞进那双暗沉沉的眼睛里。
他抿抿嘴,把手从外面缩回来。
然后趴在窗框上,探出半颗脑袋跟雪意说话。
雪意嫌他聒噪,低着头飞快的往前走。
樊璃坐在车上说得起颈,他说十句雪意才会回一句。
“你好安静呢,叫雪意是么?”
“……”
“你怀里是吃的么?好香,给我吃一口好不?”
“……”雪意默默打开纸袋,给樊璃递去一块奶糕。
樊璃喜滋滋的吃完,发现马车要改道了,连忙道:“停车,我先下去!”
谢遇看着他舔红湿润的双唇,没说话。
樊璃弓着身站在车门边急得要挠人——后颈被人拎着,他出不去。
他凑回来,向谢遇说道:“我要出去。”
谢遇:“出去做什么?”
“雪意走了啊!我现在吃了他的东西就是他的朋友了,他那么好欺负,我得跟着他,省得他被人欺负!”
谢遇不放。
樊璃晃晃对方衣袖:“你去赴宴,我自己去玩,保证不给你闯祸,好不?”
他想去蹭蹭谢遇的脸撒娇,想起被丢开的经历,又只能作罢。
樊璃把手中的袖子松开:“谢叔叔——”
“不准去。”谢遇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没看樊璃,向亲卫说道:“开车。”
樊璃愣愣的望着雪意跑远,眼眶烫了起来。
“想出去玩,你不许,要跟你,你也不许——谢遇,你要让我怎么办呢?我不想跟你坐一车了,你让人重新买一辆。”
谢遇双手握拳用力压在腿上:“这些话以后都别说了……肩膀,还疼么?”
樊璃:“疼也是我罪有应得,你不放我下去,我还要亲你。”
暗沉沉的目光扫过来,落在樊璃脸上。
谢遇:“我若不准许你,你就去找其他男人亲他抱他?”
樊璃突然抬头。
这时,马车在九园停下来,谢遇起身下车,站在外面等他。
樊璃深吸一口气,慢吞吞钻出车外。
“九园是我的产业,”谢遇看着樊璃,向他伸手:“你在这里不必拘束。”
樊璃避开谢遇的手,挺直背脊走进那偌大的庄园。
他人缘好,混进去没过一会儿,就和谢家的小辈们打成一团,然后提着弹弓,跟着一帮少年去梅花潭边用石子打水漂。
玩一圈回来,宴席才正式摆开。
樊璃挨着谢遇坐下去。
谢玄安坐在对面看樊璃穿了一身裙子,轻笑道:“大兄这孩子,是当女儿养的?”
谢遇下意识不喜欢这句话:“道士说他生了一条女命,得当做女儿养才能压住命格,是以这些年,都给他穿女装,做女儿打扮。”
谢玄安沉吟道:“命格是能改的,可惜师父早年间坐化了,若有他在,兴许能帮这孩子想想法子。”
国师在魏兵围困徐州时就无缘无故的死了。
算如今,这位大师已经离世七年了。
谈话间,族里的子弟来给寿星敬酒。
酣饮到一半,小堂妹抱着一把琴凑到谢遇这边,请他弹琴助兴。
谢遇撩了一下琴弦,单手抱琴坐去中间空地上,信手挥弦弹了一曲万岁春,两边的族人坐在案后静静看着他。
琴弦突然在谢遇指尖绷了一下,弹出一个尖利急促的杂音。
他垂下头,忽然想起这万岁春是一首情曲,于是在戛然而止的琴音中说道:“久不抚琴,几乎忘了曲调,阿都,庆寿的是哪一首?你来弹。”
谢玄安听到堂兄叫自己,便施施然起身接过琴,坐在中间接着弹万岁春。
一边弹一边说道:“若是祖父的生辰,说什么也得弹一首万寿无疆,但我爹私底下是个不拘一格的,不一定要听什么贺寿的曲子,只要好听就行,我弹得不怎么样,大家将就听听。”
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番尴尬,指尖频频错调,他干脆笑起来,看向妹妹。
“小易,哥哥喝醉了,过来替哥哥弹。”
谢易只好自己上去,低斥道:“都叫你少喝一点了,看嘛,你和大兄都醉成什么样子了,还得靠我!”
谢玄安笑道:“那是我们做哥哥的不是啊,多谢小易了。”
那边,谢莎一拍心口:“我最近苦练琴技,等谢易弹完了,我给大家弹高山流水!”
谢玄安拊掌大笑起来:“那也多谢你了!没有你们这群妹妹,我们做兄长的今天可就出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