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冬这个年过完在村里成立了一个小的建筑队。
当初范晔在春城留下的摊子全部由范刚带团队来接手,范刚老了,有自知之明,很多事情不再刚愎自用。
而是放权给专业的年轻人去做。
只有一点,他绝不许范青云插手真正的范家产业。
范青云被丢在江城,空有架子,实则毫无实权。
范刚明确告诉所有人,范家的所有资产,将来都是范晔唯一的女儿,范安喜的。
范奶奶对儿子范刚这一次的行事颇为赞赏,季美兰对范刚虽然死了心,却因为范安喜感念几分范刚的好。
范家因为小公主范安喜重新团结友爱在了一起。
陈小秋看这些事,都是淡淡的。
她只觉得嘲讽可笑。
谁能想到当初范晔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要等他死了,才变成现实。
陈小秋不去想这些事,专心准备过完年,跟随团队出发研修的事。
老教授说日子定在正月后。
很快了。
蒲冬知道陈小秋要去研修三年,怪舍不得,天天念叨说:“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一个小女孩家家的,我真是放心不下。”
陈小秋笑:“舅舅,我早就长大了。”
蒲冬说:“你长再大在舅舅眼里都只是孩子。”
陈小秋拗不过蒲冬,他年龄越长,对小秋越有几分当初蒲立德对小辈的意思。
陈小秋只能一再保证自己在外面会注意安全。
每天打电话给蒲冬。
每个星期视频一次。
蒲冬念念叨叨总算同意了。
大年初五,卓航和张望单独和陈小秋聚了一回。陈小秋跟卓航和张望说了要去研修三年的事情。卓航嚎叫说陈小秋没良心。
回来才一年多,又想着跑出去。
真是,丢她一个人在春城,不知道她会寂寞孤独的吗?
卓航小时候是个闷罐子,不大说话。上高中那会儿又太一本正经,没想到长大反而成了一个跳脱性子的人。
随时装腔做样的撒娇打滚。
弄得陈小秋都不好意思了。
陈小秋安抚卓航:“你寒暑假都可以来找我。”
“就当旅游。”
卓航眼睛亮了亮,盘算着这倒是可行。
张望在旁边叹气:“我呢?”
“就把我撂这了呗。”
卓航哈哈大笑,指着张望的鼻子说:“你当然只能被撂下。”
小可前几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有个贼漂亮的女人在梦里送了她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小可高兴坏了,大半夜爬起来喊张望去买早早孕。
她正好大姨妈推后了一个星期。
这一测,竟然真的是怀孕了。
张望现在就等着二胎落地,儿女双全。
卓航对张望这点想法嗤之以鼻,“我们单身狗,以后就眼看着你儿女成群。”
张望豪气的拍拍胸口:“羡慕?”
“羡慕自己生去。”
“实在不行,我家的喊喊你们妈也成。就是过年过节,红包必须到位。”
张望皮起来,使劲朝卓航搓手,意思是先拿钱。
卓航一巴掌打过去,“滚。”
“你这人越发钻钱眼里了。”
吵吵闹闹,话题扯得老远。
三人都不着痕迹的带过陈小秋要离开的悲伤,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人生很多时候都是一晃而过,谁也无法预料,三年后各自的生活。
成年人的世界充满了不确定的未知。
卓航和张望能这样打闹也是因为小可没在,要是小可在,张望就是另一副好丈夫的样子。也只有小可不在这里,他才能放开姿态,释放自己的本性。
篝火烧到一半,张望想起来小时候最爱干的事。
他神神秘秘的让陈小秋和卓航等着。
自己跑到蒲冬家把挂在楼顶的腊肉香肠拿出来。
悄悄用竹签串了放在火上烤。
这是蒲家村的孩子小时候最喜欢干的事,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都要从家里偷点腊肉出来,悄悄藏在一起,靠着小溪边找点干柴用火柴擦燃,升起一小堆火来烤腊肉。
女孩喜欢扮演过家家,男孩喜欢扮演将大将军。
一通玩闹下来,大家围坐在一起,把腊肉烤一烤就吃了。
卓航笑张望:“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张望说:“你懂什么,我这叫追忆童年。”
卓航:“关键我怕你浪费,烤了不吃。”
张望啧一声,兴致勃勃的拿着串好的腊肉烤:“怎么可能不吃。”
“包你好吃,巴嘴香。”
卓航摇头,“油腻腻的,腊肉这东西也就小时候吃得下去。”
“现在真是吃不了。”
张望看卓航,“你是城里细糠吃多了。”
卓航切了一声,没搭理张望。
陈小秋坐在火堆旁,火光照得她脸上通红。
腊肉烤得焦香,一口咬下去咸鲜四溢。
起初还说太腻了,不好吃的卓航一个人干了一多半。
张望没抢到,跳着脚和卓航追打嬉闹。
陈小秋咬着薄薄的腊肉片,看簇动跳跃的篝火,冬日的温暖简单得像一首小调歌。
轻轻的唱。
离别的前夕,比她想象得要平和很多。
正月的尾巴,春城看着暖起来几天,又迎来了倒春寒。
陈小秋订好了机票。
意外接到了景峰的电话,景峰说:“陈小秋,新年好啊。”
陈小秋和景峰打交道的时候不多,陈小秋说:“景大哥,过年好。”
景峰笑笑,在电话里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说。
陈小秋听了会儿,心里明镜似的,景峰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恐怕是李南有什么事。景峰又不好直说,才在电话里绕圈子。
陈小秋不习惯这样绕来绕去。
她自己提了李南,问景峰:“景大哥,是李南有什么事吗?”
景峰一怔,没想到陈小秋会这么平静的问起李南。
他本来还在想怎么说到李南离开公司,一意孤行的事。
现在倒不必了。
景峰说:“是,他离开了公司。”
“去了凉城彝族。”
“现在,他还断绝了和所有人的联系,电话微信都打不通。”
景峰有些歉意的对陈小秋说:“本来不该打扰你,只是我实在有点担心他。连他的家人和艾妮都联系不上他,我想恐怕只有你还能试一试。”
陈小秋不想管李南的事。
内心清楚的和李南划开了界线。
陈小秋说:“景大哥,我想你也许把李南看得太重。其实,李南是成年人。他做什么事都可以对自己负责,他不需要别人替他担心。”
这话多少有点无情。
景峰再清醒也觉得心凉。
他不敢苟同,作为朋友,他就是为李南担心。
但他不强求别人。
景峰客客气气的说:“打扰了。”
陈小秋嘴上说得再清醒,心底还是有一点不安。悄悄的,她用蒲冬舅舅的手机给李南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都没人接。
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陈小秋心底那点不安变得复杂。
晚上,老教授再次和陈小秋确认了出发时间。
还有一个星期,老教授让陈小秋做好准备,他们在上海汇合,集结团队后第一站就是八百里秦川。
那是个黄沙漫天的地方。
陈小秋收拾了一遍行李,坐在窗边看月朗星稀。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给李南打了电话。
电话依旧响了很久,李南的铃声是一首老歌。
游鸿明的《白色恋人》。
曲风落寞伤感,一字一句唱来,陈小秋仿佛看见一个孤独的背影,站在一望无垠的落雪的沙漠里。
踽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