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邃，漫天星辰好似形成了一道道河流，颗颗星辰缓缓流动，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往前移动。
无尽星河中，一道赤红的身影格外突兀，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
司耀抱着小小的清挽，声音在星海中很轻很轻，还带着些许自嘲，
“幸好你只有八个兽夫，不然我的尾巴都不够分。”
他看着怀中的人，忽然又有些罪恶感，“你也知道，我是一只骚狐狸，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所以你如果想要拿回精神力，就得做一些非常非常快乐的事。”
“要是你发现谁身上的精神力没了，那就代表那个人背叛了你，你就赶紧把他踢出去，知不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司耀还不忘给那些人使绊子。
小家伙知道吗？
小家伙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司耀又无奈的笑了笑，“你知道吗？传说上古时期的九尾狐每一条尾巴都有神奇的力量，随便拿出一条来都足以毁天灭地，可惜啊，你司耀哥哥还没那么厉害，不能用一条尾巴就甩死那条臭泥鳅！”只能把它们用来封印。
司耀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带着恨意的。
他不可能不恨。
他那么那么爱的人啊，那么那么美好的日子啊，全都在一夕之间被毁的干干净净。
“算了算了，不说那条老泥鳅，真是晦气！”司耀道，连提起兽神都觉作呕。
他抱着怀中的人儿，又扯开了嘴角，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在面对清挽的时候，都是开怀快乐的。
“现在你司耀哥哥是个没有尾巴的小狐狸了，你以后不会嫌弃我吧？”
“呀呀。”小娃娃将手塞进了嘴里，吧嗒吧嗒的吮着，根本不知道司耀在说什么。
司耀背后早就鲜血淋漓，他没去看，而是将怀中的人儿越抱越紧。
“嫌弃我也不行，我也会缠着你，一直缠着你。”他有些恶狠狠的说，又在下一秒软下心肠，以往张扬肆意的眉眼耷拉下来，带着些许的暗淡的祈求，“别嫌弃哥哥好不好？”
小娃娃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说不出好，也说不出不好，她好像有些委屈，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有些许水色。
周围很安静。
安静的近乎孤寂。
“我知道你很难过。”司耀说道，他怎么也忘不了清挽跪在地上一遍遍忏悔的样子，他那么那么爱的人，这世界怎么能如此对她？
“别难过。”司耀用宽厚的大掌摩挲着小娃娃粉嫩的小脸。
“云峥说的对，你没有任何错。”
“那条老泥鳅想要掌控我们，想要让我们走他设定好的路，那简直可笑。”司耀勾起了嘴角，心中没了对兽神的任何敬畏。
他们不是傀儡，要爱着谁，不是任何存在能操控的了的！
小小的人儿很乖，在司耀怀里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看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样子深刻记在心里似的。
司耀扯了扯嘴角，眸底一片柔软，他看向不远处的蔚蓝色星球，知道那是清挽要去的地方。
而失去了九条尾巴，用所有力量在横亘宇宙中穿梭的他，没了陪着她的可能。
“这个星球很美。”司耀说，眼底有深深的不舍。
他看到了那个星球上都是和清挽一样的人类，他们和睦相处，相互帮助，人人和谐友爱，世界一片和平。
“你会在那里过的很好。”司耀说，这是他们所有人共同的祝愿。
“别有负罪感，也别为我们伤心。”他说，用眼睛一遍遍描绘着她的眉眼，“黎大龙说过，那边的世界会再次重启，我们都会回来。”
司耀没说的是，黎川也不确定被送走的清挽到底能不能回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两片不同的星系宇宙，除非有类似黎川兽神这般存在，动用他们绝大部分的力量开辟时空通道，否则，清挽是不可能会回来的。
可兽神根本不可能放过黎川。
所以清挽能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司耀下意识逃避这个可能。
“你答应我，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你要第一个认出我，要像以前一样，追着我不停的跑，一遍一遍叫我司耀哥哥，听见了吗？”
他又戳了戳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貌似凶狠的警告。
小家伙不懂他要做什么，淡淡的眉头拧巴着，粉嫩的小嘴憋着，委屈的不得了。
司耀一瞬间心就软了，“好了好了，认不出我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会认出你的。”
“只要你到时候别嫌弃我是一只没尾巴的狐狸就行。”他也不确定世界重启之后他会是什么样子，他引以为傲的尾巴还会不会回来，所以得提前打好预防针。
他不凶了，小家伙也就不怕了，她缓缓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想要睡觉。
“困了？”司耀声音温柔的不得了，轻声哄着她，“再坚持一会好不好？我有些话想说，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说了。”
小家伙像是听懂了，强忍着困意，用一双越来越迷糊的眼睛望着他。
司耀笑了，他在苍茫星河中有些茫然。
“从哪说起呢？”
“我要说的话有很多，墨离他们没来得及说的，我都得帮忙说，所以你别嫌我啰嗦。”他是一只很好心的狐狸，会互帮互助，从不善妒。
司耀想了想，变换着语调和表情，一个个帮死去的人说着遗言和祝福。
白朔会说：“陛下，以后一个人长大，别害怕孤独。”
青玄会一边说话一边流泪，会担心清挽生活的辛不辛苦，累不累，有没有好吃的好玩的好喝的。
墨离会说他从不后悔，他很庆幸他能在最后关头发挥作用。
沧溟会担心他最后的样子有没有吓到清挽。
北州会告诉清挽，他会迅速成长，等到清挽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变成一头非常有能力有责任有担当的狼王，会带着清挽驰骋草原，看遍大好河山。
至于云峥……他应该会更开心。
因为他会和清挽一起，看遍所有风景，度过所有难关，他会一直一直陪着她，片刻也不离开。
再来就是黎川。
黎川会说什么呢？
司耀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最后道：“他应该最希望你别怪他。”
别怪他私自做了决定，别怪他让她一个人当了逃兵。
最后就是司耀他自己。
“至于我嘛……”司耀的声音顿了顿，那双墨绿色的眼睛是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他蹭了蹭小家伙的脸蛋，缓缓道：“希望你不管在哪里，不管你身边有谁，都能过的快乐自在。”
话落，司耀松开了手。
那个被他一直护着，在生死关头也不愿放开的人，就这么被他亲手送走，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而司耀呢？
在看到清挽平安落地，被人抱起的那一刻，司耀缓缓闭上了眼，他变成了一只光秃秃的，没尾巴的小狐狸，蜷缩着身体，在无尽宇宙中迷失，没有尽头的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