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昔垂眸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裙摆。
又抬手拂过脸颊，指尖沾染了层薄薄的水汽。
黏腻又累赘，像某种束缚。
他抬眼看向周铮伸出的手，并没有接，而是自己撑着红黑格子站了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淡淡道，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以及副本残留的疲惫。
积分到账的提示音在耳边不断的响起。
闻昔直接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了一套黑色丝绸衬衫和休闲裤，换上后，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随性的气息。
他抬手抹了把脸，解除了进入副本时用的“曦曦”的伪装。
原本柔美的女性面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那个充满破碎感的少年，精致的五官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眼尾微微上挑，那双瑰丽色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个人积分奖励播报完了之后。
整个红黑格子空间响起了一串冰冷的团队奖励播报：
“恭喜公会“合法发疯”完成隐藏剧情，获得副本“活人祭”团队积分，并获得S级随机道具——【骸骨天平】。”
“【骸骨天平】：在决策时，能权衡各种利弊指导使用者做出更好的决定，但决定的结果不可控，只是从利益最大化来提供决策。”
随着机械音落下。
一个造型奇特的天平随着某个格子亮起的红光，出现在众人面前。
扭曲的线条勾勒出它诡异的轮廓。
天平上方，白骨堆叠成一顶怪诞的花冠组成天平的横梁，花冠之下，两个托盘由不知名的生物骨骼构成，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像是在嘲笑着命运的无常。
闻昔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将【骸骨天平】递给了简不繁，“给你。”
简不繁愣了一下，“闻，闻哥，这，这可是S级道具……”
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啊！
闻昔挑了挑眉，“拿着。”
他并不需要这种辅助决策的道具。
他的直觉和疯狂，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而且，这东西在简不繁这个自带好运buff的手里，或许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简不繁接过【骸骨天平】。
入手一片冰凉，白骨堆砌的花冠硌得他掌心生疼，一种诡异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流入体内，让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闻哥，这玩意儿看着瘆人，真有用？”他说着，戳了戳那造型扭曲的天平，像个好奇心旺盛的小孩摆弄着新奇的玩具。
闻昔懒洋洋地靠在一侧墙壁，瑰丽色的眸子半阖，“有没有用，试试不就知道了？以后这种决策方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轻飘飘的几个字，却让简不繁后背莫名挺直了几分，眼镜后的眼神亮得惊人，像藏着漫天星光，“闻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研究，保证不浪费！”
……
结算结束后，一行人回到神之地。
喧闹的人声瞬间涌入闻昔的耳膜，让他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中心广场的巨型屏幕上。
循环播放着“合法发疯”在“活人祭”副本中的精彩片段，其中，闻昔和塞壬最后共舞的画面更是被反复放大。
周围各种议论声嗡嗡作响。
他依稀能分辨出一些只言片语，大多都围绕着“合法发疯”和“闻昔”这两个关键词。
“那小子真邪门，居然让副本boss塞壬和他跳舞，这也太……”
“听说他和塞壬贴身热舞的时候，那眼神，啧啧，勾得我都腿软了……”
“靠脸吃饭的货色，迟早翻车……”
……
类似的评价不绝于耳。
各种或羡慕嫉妒或不屑一顾的语气交织在一起。
唐瑭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小暴脾气噌地一下就上来，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理论，却被周铮一把拉住。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周铮压低声音劝道，“你越理他们反而越来劲。”
闻昔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周围一眼瑰丽色的眸子缓缓扫过人群，眼底一片漠然，仿佛这些议论都与他无关。
倒是简不繁，抬手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微光，小声问：“闻哥，咱们现在去哪？”
闻昔收回视线，淡淡地开口：“先回周哥家吃饭吧。”
说罢，他侧眸看了一眼灰烬和陆途。
像是无声的询问他们的意见。
灰烬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陆途也耸了耸肩，表示没有异议。
几人还没走几步，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正是“影阁”的副会长千手。
他还是那副脏兮兮的乞丐打扮，嘴角难得咧开弧度挂起了笑容，“恭喜啊，闻昔，拥有了自己的公会。真是可喜可贺！”
千手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充满了真诚。
闻昔微微颔首，客套道，“千手副会长客气了。”
“哪里哪里，”千手搓了搓手，“以后咱们两个公会可以多多合作，互通有无嘛。对了，你们现在毕竟也是正式成立工会，最好尽快购置个工会驻地，这样才好招揽新人，壮大队伍。如果有需要，尽管开口。”
闻昔淡淡一笑，“多谢提醒，我会考虑的。”
寒暄几句之后，婉拒了千手给他们接风的邀请，表示还有其他的安排。
告别了千手之后。
一行人朝着周铮在神之地的住所走去。
将那些此起彼伏，挥之不去的各种议论声给抛在身后。
……
另一边，中央广场的观赛台上。
气氛却截然不同。
visual公会会长萨德里克面色铁青，捏碎的酒杯碎片深深地嵌入了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淌，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闻昔和塞壬共舞的画面，眼底满是阴鸷。
克尔斯这个蠢货。
连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都收拾不了，还搭上好几个公会成员的性命。
简直让他在其他公会面前颜面尽失。
这笔账——
他迟早要跟闻昔好好算！
而“粉红泡泡”公会的观赛席上，会长米狄娅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烟圈，然后掐灭了手上燎到指背的女士香烟。
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屏幕上唐瑭的身影。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让人操心。
她身旁的鲍姐伸手递过去了纸巾，有些不解地问道，“会长，您真的就舍得让唐瑭这么跟着‘合法发疯’吗……”
米狄娅挑了挑眉，捧起手边的水晶球低头注视着，“还没看明白吗？‘合法发疯’里可是有着一股奇怪的凝聚力，跟着他们，唐瑭才能更快地成长。”
鲍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在观赛台的另一侧。
cat kill 公会的副会长冯，正拿着一个笔记本，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什么。
“闻昔，19岁，拥有极强的破坏力和洞察力，擅长剑走偏锋，是‘合法发疯’的核心人物……”
“周铮，32岁，冷静沉稳，经验丰富，是团队的指挥者……”
“唐瑭，18岁，身手敏捷，战斗力强，但性格冲动，容易被情绪左右……”
“简不繁，20岁，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头脑，是团队的后勤保
障……”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大屏幕上重复播出的片段，似乎在回忆这场对抗赛的细节，又补充写到：“灰烬，擅长毒药，下毒手段高明，对药物了解透彻；陆途，视力极佳，话痨跳脱，善于和人打交道……”
记录完一切后，冯合上笔记本，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合法发疯’，还真是个有趣的公会，值得好好研究一下……”
……
周铮的公寓不大。
塞了六个人之后略显拥挤。
他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系上了围裙，像个老妈子一样进厨房为其他人张罗起饭菜，空气中没一会就弥漫着辣椒和油烟混合的奇妙香味。
时不时还会从厨房探出头来叮嘱几句：
“闻昔啊，千手那家伙看着热情，其实滑不溜秋的，合作可以但是还得注意着点。”
闻昔窝在沙发里，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眼皮都没抬一下。
然而，千手刚刚提到的公会驻地的事，却在他心里扎了根。
“还有visual那边，萨德里克这次损了好几个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也得小心点，别阴沟里翻船。”周铮回头麻利的颠勺，盛菜的时候又像是想起什么，拿着锅铲回头继续念叨。
“知道啦，周妈妈。”唐瑭笑嘻嘻地凑过去，从盘子里偷了一块刚出锅的肉塞进嘴里，“嗯！真香！周妈妈的手艺还是这么棒！”
鲜嫩的肉汁在唇齿间爆开，唐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周铮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叮嘱道：“还有你，你身上的追杀令……”
“那个啊，”唐瑭歪头想了想，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pink姐估计就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我。再说，我现在可是‘合法发疯’的人，她如果真敢动我，不是有你们嘛？”
她说着，挑衅地扬了扬拳头，一副“谁敢动我试试”的架势。
“就你嘴贫，”周铮笑着摇摇头，“小心哪天真撕了你。”
“周妈妈，您就放心吧，我可是身娇体柔的小萝莉，谁会舍得？”唐瑭叉腰挺了挺胸口，冲着周铮做了个鬼脸。
“得了吧你，一拳爆头npc的家伙还身娇体柔，”周铮哭笑不得，“赶紧洗了手出去玩，厨房油烟大，可不是你们女孩应该待的地方。”
唐瑭吐了吐舌头，乖乖跑去洗手了。
可她刚被轰出来，陆途这个自来熟的又像个泥鳅似得挤进了厨房，探头探脑地瞅着锅里的菜：“周队，你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我死了都值！”
出了副本之后，他身上的异化也已经随着副本的结束而消失，圆溜溜的眼睛在那张并不惊艳但耐看的脸上，显得格外的亮。
灰烬在离厨房最远的角落，收拾着自己的瓶瓶罐罐，瞥了一眼兴奋的陆途，凉凉的开口：“就你那张嘴，吃什么都香。”
陆途也不恼，嘿嘿一笑：“那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嘛！话说，灰烬你干嘛呢？躲在角落里捣鼓什么呢？你可小心点，别副本没死成出来被你毒死了……”
陆途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
从厨房钻出来又凑到了灰烬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瓶瓶罐罐。
灰烬头也不抬，冷冷地回了一句：“剧毒无比，见血封喉，专治话痨。”
“别介别介，我开玩笑的！”陆途连忙摆手，一脸讪笑，“我这条命可是很宝贵的，留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比如……”
他顿了顿，一脸戏谑又无所谓的耸耸肩，“……继续在你耳边嗡嗡嗡！”
灰烬无奈地叹了口气，收拾起他的药瓶，起身离他远了些，“你赢了，我投降。”
……
简不繁坐在一边，安静地抱着电脑。
目光落在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几人身上，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羡慕。
进入游戏前，他的人生被禁锢在一方小小的轮椅上，从没机会去体会过这种朋友间的嬉笑怒骂。
这种轻松自在的氛围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成为这氛围里的一份子。
他默默地摩挲着电脑外壳，指尖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正出神地想着，闻昔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沙发另一侧传来，“简不繁，公会驻地的事你怎么看？”
“啊？我…我吗？”简不繁猛地抬起头，对上闻昔兴味的目光后，镜片下闪过一丝被抓包之后的窘色，然后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我，我觉得……挺好的……”
他的话音刚落，手腕的个人面板突然就亮了起来。
【叮！玩家简不繁，你的好友闻昔正邀你进行积分交易，请注意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