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我了?”女人看起来大概有二十七八岁,风情万种地撩了一下大波浪,有点自来熟的做起自我介绍:“我叫思思,你也可以叫我思思姐。”
“谢谢。”思思将纸巾又往她跟前递了递,何漫漫接过纸巾,的确没有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迟疑地问道:“我们认识吗?”
思思笑声爽朗:“之前在这里,你是不是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经她一提醒,何漫漫手中捏着纸巾,突然想到之前李潇在这里差点被欺负,她匆匆忙忙赶去找李潇,不小心撞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何漫漫瞪大了眼睛,有点吃惊:“那天我撞到的人是你?”
思思笑着点点头,懒懒地倚靠在走廊的墙上,旗袍勾勒出她丰满的曲线。
有路过的服务生和她打招呼,喊她思思姐,问她今晚有没有喝多,思思笑着说没有。
何漫漫大致扫了她一眼,看到她手里的对讲机,猜到她可能是羽殇的员工,倒也没有开口询问,走到镜子前,拿出纸巾,不动声色地擦拭脸颊。
“抱歉思思姐,那天没有撞疼你吧?”
“没事。”
见思思没有要走的意思,何漫漫有点疑惑,恢复得体的微笑:“思思姐,还有什么事吗?”
思思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你让我想到一个人,你和她有点像。”
何漫漫心头一惊,正在擦拭泪痕的手定格在半空,从小到大,很多人说她与何皎皎有三分像,莫非思思认识何皎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认识?
怀疑的种子在心底蓬勃生长,有没有可能,思思与何皎皎的交集,与陆青山有关?
她对着镜子里整理了一下发型,笑意不减,不露痕迹地套话:“是吗?可能我是大众脸。”
思思盯着镜中的她看了很久,吐出一个有缺口的烟圈,沉默了一会儿,笑意全然不见,怅然若失地摇摇头,“你们的背影很像,但是脸不太像......”
思思一脸的失望,有点自嘲地笑了。一把年纪了,自以为看透世事,居然还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明知道那个人早已不在人世,怎么看见一个神似她的背影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一年,思思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刚踏足纸醉金迷的夜场,不懂人情世故,不会阿谀奉承,不知道怎么与客人逢场作戏。
连酒量都没有,人送外号一杯倒。
她出身在偏远山区,18岁之前连县城都没有去过。父亲去世,母亲残疾,有嗷嗷待哺的弟妹。
好在她还几分姿色,稍加打扮一下,也还上得了台面。
走投无路之际,思思误打误撞来到羽殇,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里,她像只畏畏缩缩的老鼠,无所适从。
第一天上班,什么都不懂,客人有意戏弄她,灌她喝下很多酒,还动手动脚,一开始思思害怕得罪客人,不敢反抗,后来客人越来越过份,思思又气又怕,使出浑身力气推开客人,从包厢里冲出去。
原以为她可以豁出去,可真的遇见不守规矩的客人,她打起退堂鼓,思思捂着嘴一路跑,不小心撞到墙壁,狼狈地摔倒在地。
占她便宜的客人也追了出来,像野兽戏耍猎物,看着猎物瑟瑟发抖,怎么也逃不出来野兽的掌控。
“跑啊!怎么不跑了......”
“既然来了这里,还装什么纯情,这么喜欢立牌坊?”
客人的影子挡住光线,思思瘫坐在地,不停发着抖,下意识地向后挪动身体:“我只是陪酒的,不陪睡......”
“我又不是不给钱,你怕什么?”
“你怎么可以欺负人?就算她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有尊严的,据我了解,这里是合法经营,没有那些违法乱纪的交易。这个先生,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伸手将她扶起来,替她解围,那个女孩叫何皎皎。
客人恼羞成怒,走到何皎皎面前,想要伸手调戏:“呦,是个大美女,她不愿意,不如我们谈谈......”
这个眼瞎的客人,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保镖按住胳膊,扭送到派出所。
思思人都吓傻了,连谢谢都不记得说,保镖便簇拥着何皎皎离开了。
从那以后,思思在羽殇工作顺风顺水,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而她也从夜场新人一步步变成公关经理。在很久以后,思思才知道,不是她时来运转,是何皎皎随口一句话,让她的人生就此开挂。
思思经历过人心险恶,一路泥泞坎坷,她不懂,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施以援手。
如今思思变成思思姐,恩人却不在了,她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出口。
其实思思在羽殇见过何皎皎几次,她一个小人物,根本没有机会靠近众星捧月的何皎皎,每次只能隔着保镖远远看一眼,于她而言,何皎皎高不可攀,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想到恩人,思思眼眶泛红,用力吸了一口烟。
背影很像?何漫漫瞬间想到,每次和徐行查看姐姐朋友圈的照片时,他不止一次这么说。
莫非,思思真的认识何皎皎,所以才会把她误认成姐姐。
何漫漫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看见镜中的思思好像在回忆什么,烟雾缭绕,她看不清思思的表情,却隐隐感到一阵伤感。
她转过身,与思思相对而立,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她摸不清思思的底细,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李潇出事那晚,她不小心撞到思思,当时思思有几分泼辣,有点得理不饶人,在看清她的长相后,思思忽然宽宏大量,不和她计较了。
最大的可能是,她有故人之姿。
思思的故人,会是姐姐吗?
她攥紧手中的纸巾,强装镇定地问了句:“思思姐,我很像你朋友吗?”
思思走到一旁的大理石烟灰桶边,掸了掸烟灰,自嘲的笑道:“我哪里配做她的朋友。”
语气中没有酸味,只有高山仰止的羡慕。
何漫漫急于想要搞清楚答案,不急不缓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思思身边,和她攀谈起来:“思思姐不该妄自菲薄,你已经很漂亮了…….”
这样的恭维话,思思听过无数遍,从来不会当真,可眼下她居然一点也不反感。
思思靠在墙上,打开话匣子:“她是真的很漂亮,我文化有限,形容不出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何漫漫,笑着说道:“你也很漂亮,不过她更清冷,尤其是胸口那颗朱砂痣……”
何漫漫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踉踉跄跄站不稳,一把握住思思的手,声音颤抖不已:“她是不是姓何?”
思思愣了一下,惊愕道:“你...认识她?”
原来,新桉市有人认识何皎皎,她真真实实在这里生活过,不是虚无缥缈的梦。
有多少次,何漫漫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不懂为什么找不到姐姐生前的一点点痕迹。
她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被困在一个虚幻的世界,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
何漫漫心提到嗓子眼,张嘴想要说话,忽然发不出来一点声音,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紧紧握住思思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她调整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在羽殇见过她?”
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思思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何皎皎的亲友。
一五一十地说:“她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偶尔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