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英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养老院不好吗？等我们到一定的年纪以后，你会发现只有养老院才是我们的安乐窝。”
“养老院里有吃有喝，不需要我们自己做家务，也不需要和儿女生活在一起，看年轻人的脸色，更不需要操心孙子孙女的管教问题。”
“即便是病了也不用担心儿女会误工来照顾我们，更不需要内耗自己，只要有钱，就可以享受到养老院的服务，这不好吗？”
蔡思源紧握着老王的手机，目光紧锁在IcU重症监护室那扇沉重的门上，低语呢喃，仿佛是与自己内心的一场无声对话，“可是新闻里也有报道过，养老院是存在虐待老人现象的，也许面对的风险性比独自生活还要高。”
“而且养老院里也有人专门骗钱，把老人的养老金都给骗光了。”
谭凤英反驳：“那种事情的发生概率并不高。”
……
董秀兰和宋秋荣一直坐在两个人旁边没有说话，他们也被蔡思源和谭凤英的话，影响到了心情。
董秀兰家里是个女儿，女儿也生了一个女儿，她和老伴儿身体健康，从来没想过以后老了会不会拖累到女儿，她只盼着自己能晚一点老去。
但是此时她也想到了，如果真的有一天，两个之中走掉一个，那另外一个就去养老院吧，不要给儿女添麻烦。她相信只要心中存有善念，那就不会遇到老蔡说过的那种风险问题。
她叹了一声，看向宋秋荣。
宋秋荣也叹了一声，她也奔六十的人，自然也想到了关于养老这些问题。
她是没有退休金的，但是她有房子和车子，如果以后她孤独终老，那她的房子和车子留给谁呢
如果以后她要被拔氧气管的话，谁能签字呢？
她自己可以提前签吗？或者要委托给谁？
人老了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吧？
如果人老之前她得了某种大病，需要花光所有的积蓄来治疗怎么办？
到时候她会被丢出去吗？
越想到这些，宋秋荣的脸色越难看。
董秀兰注意到了宋秋荣情绪上的变化，她拍了拍她肩膀，“别想那么多，顺其自然，你苦了一辈子，后面的人生肯定都是甜的。”
宋秋荣点头，非常豁达地说道，“人这一辈子匆匆几十年，时光把握不住，但是可以把握住当下，如果当下过得是我们想要的，那就是好的日子，至于以后，我们不能杞人忧天。”
“对，看眼前。”
人最大的内耗就是总去担心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孤独终老和死亡像是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
能做的就是坦然接受，且及时行乐，不虚度时光。
……
时间来到了晚上八点，距离幸福食堂的营业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宋秋荣喊着董秀兰一起回店里，谭凤英去找了同行询问过王松林的事情后，跟老蔡交代了一番也回去了。
老蔡给家里人打电话表示晚上要在医院守着，家里人还送来了夜宵。
而对父亲不闻不问的王月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蔡大爷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给王松林的手机回电话，电话关机中。
她又给人民医院的导诊台和急诊中心打电话，都是占线中。
就在她准备去医院看看的时候，婆婆拨了电话过来，“月萍，你大姑姐明天要来家里，想吃我做的狮子头，那你过来一趟帮我做，我还有别的事情忙。”
“对了，都需要买什么我发给你，你带过来。”
婆婆说完就挂了电话，甚至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王月萍心里有点烦躁，她看了眼睡着的女儿，想给丈夫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欠费了。
她攥着200下楼到营业厅交了50块钱电话费以后，骑着自行车去超市买了菜，匆匆赶到婆婆家。
刚敲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还有打麻将的声音传出来。
婆婆叼着一根烟，站在门口，看都没看她就转身，嫌弃的身影从她嘴里飘出来，“怎么才来啊，速度太慢，你赶紧弄啊，我不是把步骤都教给你了吗，速度点，炸完狮子头你爸回来吃个夜宵。”
婆婆回到麻将桌前坐下，邻居们都夸赞她有个好儿媳妇。
而她婆婆这才扭身看了她一眼，跟几位老姐妹儿笑笑，“她呀，除了生不出孙子来，其他的也还好吧，不然我儿子当初也不能看中她。”
“生孙子哪儿是一个人的事儿呀。”
“不要给她那么大压力，要不然越想要儿子越生不出来。”
“她这么瘦吃得不多吧，得养养身体看看医生。”
王月萍任劳任怨地去准备好肉馅和蔬菜，按照婆婆的要求该切成丁的切成丁，该切成片的切成片，等都准备好了以后喊婆婆过来调料。
婆婆那边正在兴头上让她等一会儿，王月萍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她攥着手机想要给她爸打电话，婆婆这才趿拉着拖鞋走过来。
看到儿媳妇还杵在原地，她皱眉训斥，“我过来给你调料的功夫，你倒是去给那几个阿姨倒水啊，没点眼力见呢。”
王月萍这才端着水壶过去，给婆婆的三位牌友挨个倒水。
其中一个是热心肠，她拉住王玉萍，笑呵呵地问，“我老家那边有生男孩子的配方，就是中药调理的，你要不要吃点试试？我可以跟你婆婆说说，让她给你掏点钱。”
王月萍没表态，她频繁地回身看向婆婆的方向，等她过来以后她才凑上前，“妈，不用我弄别的话，我回去看看孩子，她夜里找不到我会哭的。”
婆婆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干这么点活就想跑了？你这在家挺会偷懒。”
王月萍没说话，无声的对抗之下，婆婆摆摆手，不耐烦，“狮子头馅料搅拌好你就走吧，我看着你这样我也心烦。”
等王月萍把婆婆交代的事情都完成之后，也到了晚上10点钟。她出了婆婆家，就给她爸打电话，不知怎么地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焦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正毫无预兆地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