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意虽然还不通人事,却也不是个傻子,否则便也不能瞧出香姨娘那妄图以色迷人的诡计。
这陌生公子与自己姐姐之间的眼波流转……正是那话本子上书生小姐之间的情意绵绵!
宋云意愣愣地睁大一双黑眸,被惊得连他姐姐说什么都未曾听清。
直至听到那位公子一声轻笑才恍然回过神。
“姐姐……”
“你就喊他瑾之哥就好,日后你住在这里,你的一应事务也有瑾之帮我照看,瑾之学问很好,你功课若有什么疑惑尽可以找瑾之帮忙。”宋云棠笑容大方。
她并不避忌让弟弟知晓自己的私事,她是极相信宋云意的。
她的信任和直接叫宋云意心中大震,瞬间生出一股子气来。
那个狗屁世子当年敢带着外室离家,又带着对方堂而皇之地回来,如此不仁不义!
她姐姐凭什么要为对方守活寡!
本该如此才对!
男子便是再穷再丑也能纳妾逛青楼,他姐姐年轻美貌,家财万贯,找三两个美貌公子侍候本就是理所当然!
眼前这个瞧着倒与他姐姐十分登对。
只要姐姐开心有什么做不得的!
“瑾之哥。”宋云意想通后表情顿时轻松下来,连忙喊了一声。
瑾之这边早得了宋云意传来的信儿说要带弟弟来南乌巷。
宋云棠不避讳让家人知晓他的存在,他自是心中开怀。
瑾之递出自己已让人准备的上等的文房四宝:“这是给弟弟的见面礼。”
宋云意看了一眼姐姐,见对方轻笑点头。
“这是瑾之的心意,收下吧。”
宋云意立刻双手接过。
身在富户宋云意见过的好东西自是不少,可眼前这套文房四宝只略扫一眼便知其价值不菲,尤其是那青黑色的砚台,上面雕刻的麒麟便说不出的栩栩如生。
绝非凡品。
宋云意体会到对方的重视,忙道:“多谢瑾之哥。”
瑾之眼神中笑容更深。
“天色暗了,快进屋吧。”瑾之道,“小厨房已备好了。”
宋云棠原先并无时间在南乌巷用晚饭,谁知半路出了宋家这事,如此又带着宋云意回到南乌巷,眼下已是戌时初了。
幸而在去宋家之前已经给侯府带了信去,如此为了安置宋云意倒也理所当然晚归。
“你晚膳可正经用了?”
丫鬟捧着雕花铜盆,宋云棠一边洗手一边问道。
“用了一盅鸡蓉姜丝粥,幸而用的不多,眼下这不是就等到了同夫人一起用饭。”
瑾之拿帕子将宋云棠的手指细细擦干净,眼神中情意绵绵。
宋云棠想到平素都是瑾之一个人吃饭,他自然是孤寂难当,便道:“眼下有了意儿,你们二人一处总算是不至于那么孤单。”
若真是让宋云意一个人,宋云棠总归还是放心不下的。
如此安排,她便可常常来探望,又有了正经的名头,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可谓一举两得。
瑾之抓着宋云棠的手,只哀怨道:“夫人如此安排,只为见弟弟方便吧……”
宋云棠不料这人竟连宋云意的醋也要吃,无奈地抓住他的手指:“自是见你也方便……日后我会常来瞧你……”
瑾之脸上笑容浮现,见宋云棠笑颜灿烂,忍不住上前耳鬓厮磨。
宋云意被下人伺候着洗漱净手完毕,刚迈步进来便瞧着这一幕,一时面色发红险些跌倒。
宋云棠忙推开瑾之,强自镇定道:“意儿快来坐下吃饭吧。”
只是脸颊上的红云久久不曾消散。
姐弟俩相似的五官,相似的红晕。
瑾之看着入座的两个人只觉得分外有趣。
“不知道云意有什么忌口,看看今日的菜色可有什么不喜欢的?”瑾之关切道。
夫人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弟弟,瑾之没养过弟弟,更没有过什么兄弟情,如今倒是头一遭。
这少年瞧着便乖巧,何况又与夫人相像,怎么能不叫瑾之爱屋及乌。
宋云意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三丝鱼翅,荔枝肉,栗子炒鸡,焖鸭肉卷,芙蓉豆腐,清炒笋片并雪白如胡桃大小的千层馒头,可谓鸡鸭鱼肉俱全,色香味道更都是上等。
足见用心。
莫说宋云意本就不重口腹之欲,便是那爱挑剔的人也说不出半点不好来。
宋云意实话实说:“瑾之哥准备的很好,云意都爱吃。”
瑾之笑着点头:“那就多吃些,你还在长身体呢,饮食定要精心,天色晚了我便没让人准备酒。”
“都听瑾之哥的。”
宋云意是个极乖的弟弟,姐姐喜欢的人那自己也便接受,只当多了个姐夫便是。
不。
那个世子已然配不上姐夫的名头,糊涂人一个罢了。
见他们二人相处极好,宋云棠便放心了许多。
用过晚饭又交代了下人些事情,宋云棠才上了马车离开。
直到马车彻底离开南乌巷,瑾之还久久站着。
宋云意瞧出他眼中的不舍,忍不住道:“瑾之哥,咱们回去吧,若被风吹伤姐姐该忧心了。”
他听姐姐说了,这瑾之公子身体不好,他在这里也要替姐姐多管着些。
瑾之看着宋云意点点头,眼神已没了瞧宋云棠时的绻绻浓情,只余下淡淡寂寥。
两个人转身进院,言谈间宋云意便能感受到瑾之腹中才华满溢。
宋云意忍不住问道:“瑾之哥要参加这次的科考么?瑾之哥学问这般好,若是去参加定然能高中,瑾之哥可要下场一试?”
瑾之垂眸道:“我身子不好,恐怕未必能取得什么好成绩,只怕让你姐姐失望……”
关键是他的身份很难在科考上露面,否则引得麻烦无数。
“不会不会,我姐姐才不会失望呢,我姐姐是最好的。”宋云意道,“当年我没考上东和书院姐姐都未曾指责半句。”
瑾之疑道:“你想进东和书院?”
虽然只是几句浅谈,瑾之却能看出宋云意是个有才华的少年,虽然尚显稚嫩,但也能探到对方念书一定未曾有过怠懒。
如此还能考不上一个小小的东和书院?
“嗯我是想的……但我乃是商户出身,东和书院想来也不想要我这种出身的人,”宋云意有些难过却只是短短片刻又重振精神,“便是上不了东和书院,我也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高中才能成为母亲和姐姐的倚仗!”
小小少年踌躇满志,即便遭遇不正打压却毫无愤懑,只一心渴盼为母亲姐姐提供庇护。
至纯至真让人瑾之心中微动。
书院这般神圣之地,如今竟也以户籍区分对待,实在是枉费圣人“有教无类”的主张。
那东和书院如今由谁执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