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呸呸——”
谢燕从自己的脸上拔下好一顿扑腾的丹青,吐出了一嘴的鸟毛。
此时,官兵们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他们纷纷张大了嘴,看向谢燕的眼神震惊又诧异。
他们以往只看到过这只海东青在战场上又啄人眼又抓人脸的凶残模样,还从没看见过它还会对除了王爷以外的人那么亲昵过。
难道此人当真是王爷的熟人?!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从远处,又有一道身影策马奔来。
这次来的,也是个熟人。
那人还未止跟前,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谢公子,你终于来了!”
余白一脸高兴地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谢燕跟前,道:“谢公子,王爷命我前来接应你。”
谢燕一手按住还要扑腾过来的丹青,一手将盖在自己眼上的羽毛摘下。
看了余白一眼,奇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日就会到?不会是你们王爷暗地里派人跟踪我吧?”
余白挠了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没有没有,是因为王爷他不知你何时会来,所以就每日都会派我们进城来看一看。”
闻言,谢燕愣了一下,唇角却不禁微微一勾。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样,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后,道:“战况如何了?你们可有伤亡?”
不成想他此话一出,余白本来晴朗的神情立刻如霜打了茄子一般蔫了下来。
他左顾右盼了一圈,在谢燕愈发凝重的眼神下才强提起精神,道:“谢公子,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出了城门,两人一鸟,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风沙扰人,大得几乎能迷乱人眼,挟着朔风而来的沙土,扑头盖脸地打过来,甚至能划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
谢燕策马跟在余白身边,凝神细听。
在风沙中,余白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压抑。
“……此番战况,其实并不怎么乐观。”
“虽然我们及时赶来将蛮族暂时打退了。”
“但对方此次有备而来,来势汹汹。这一月下来,我们数次交战,却没能讨到半点好处。”
“对方不仅十分了解我们的动向,甚至还知道我们的兵力部署,我们的埋伏次次落空,但他们却能在每次的交锋中全身而退。”
“而我们的部署一旦有所变动,他们也很快就能做出反应……就好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他们手中。”
谢燕皱起眉来,在风沙中看向余白,“你的意思是……”
余白点点头,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来,“我们怀疑,军营里出了奸细。”
“那伤亡情况……”
余白叹了口气,“幸好将士们都是百战之兵,经验丰富,又加上王爷指挥灵活,所以并没有什么大的伤亡。只除了……”
说到这里,余白顿了顿,欲言又止,看向谢燕时眼神还有些闪躲。
“除了什么?”
谢燕皱起眉头,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
军营里——
“这就是你欲言又止的原因?”
谢燕站在营帐中,一脸无语的看着正趴在床上、屁股被裹了层层纱布的孟蓝。
余白挠了挠脸,尴尬道:“因为……被自己人的流矢射中屁股,确实是挺丢脸的啊。”
谢燕闭了闭眼,用剑鞘戳了一下孟蓝的屁股,在他的呜咽声中苦口婆心道:“眼神不好就不要上战场了。”
“下次被射的说不定就不是屁股,而是脑子了。”
孟蓝泪流满面:“呜呜呜呜……”
看谢燕一脸无语的表情,余白连忙识趣道:“谢公子,我带你去王爷那里吧,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营帐里。”
不知为何,离褚陵的营帐越近,谢燕的心也越发得紧,竟莫名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谢公子。”
余白突然出声,打断了谢燕的思绪。
“此处便是王爷的营帐了,我、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告退了。”
说完,没等谢燕回话,余白急匆匆地行了个礼,便一溜烟地跑远了。
谢燕定了定神,抬眼看去,眼前的营帐朴素整洁,与周围的那些并无什么区别。
他下意识地深吸了几口气,在营帐外站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掀帘而入。
谢燕抬脚走进营帐内部,里面寂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
抬眼看去,入目就是一张铺满了各式文件书信的案桌。
旁边燃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因为太久没人给它剪芯而将要熄灭。
而本应该会注意到这点的褚陵,此刻正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撑在把手上支着下颌。
他双眸紧闭,似是睡着了一般。
谢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思考过后,还是除下了自己的伪装。
完成一切后,他才放轻了脚步走近。
在烛光的摇曳下,褚陵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憔悴,哪怕是睡着了,眉头也紧锁着不放。
谢燕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放弃了把褚陵抱到榻上去的想法。
虽然自己应该能轻松地抱起褚陵,但是这一番动作折腾,说不定就会把他弄醒。
还是拿一张被子来给他盖住好了。
于是谢燕转身,轻手轻脚地从榻上抽出一张被子。
他动作轻柔,基本上没发出什么声响。
却没成想在即将把被子盖在褚陵身上时,手上却突然一沉,一只手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谢燕愣了一瞬,低下头去看,才发现褚陵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也许是因为屋子里的烛光太过昏暗,让他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迷蒙的光,连带着他的神情也显得十分的朦胧柔和。
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又做梦了。”
他定定的看着谢燕。
谢燕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一颤,抿了抿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褚陵猛地一拉!
与此同时,褚陵自己也俯身上前。
感受到从怀里传来的重量,褚陵微微一笑,伸手在谢燕的脸颊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下一刻,他们额头相抵,鼻尖触着鼻尖,彼此之间,再无任何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