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因为舅舅和舅妈的到来,我总算过了几天松快日子。
舅妈每天早上都会开一盒牛奶给我,搭配着舅舅特意去买的草莓甜甜圈。每天午饭和晚饭都是舅妈亲手做的饭盒,营养搭配均衡。
我不爱吃胡萝卜,舅妈总说,胡萝卜最有营养,吃多了脸上才有血色。
每次她一说教,我就会乖乖的把味道奇怪的胡萝卜硬嚼下去。
外婆走了以后就在没有人管我挑不挑食了。
我那几天只觉得好温暖,就算是因着妈妈给舅舅交了学费的关系,我也感谢这段时间舅舅和舅妈对我的关心。
直到我手腕上的伤口结痂,每天不再打点滴吃药,医生为我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才和舅舅说:“没什么大问题了,但是孩子自残这个事可大可小,做家长的多注意点。”
医生只在我入院那天见过我妈,此后都是爸爸时不时来一趟。
连医生都知道,这些话告诉父母其实并不管用,真正还怜惜我几分的,只有舅舅和舅妈。
爸爸开着摩托车来接我出院。
就在医院的大门口,我与舅舅和舅妈挥手告别。
我眼睛又酸又涩,在摩托车上一直扭头往后看,直到彻底看不清舅舅和舅妈的身影。
到了家,妈妈坐在客厅里,电视剧里放着当下热播的韩剧。
我怯懦的跟在爸爸的身后,不敢抬头与她对视。
我大抵猜到她是生气的,却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就在我即将踏入房间的时候,她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声音冰冷刺骨,一下子把我拉入了深渊。
“沈深秋。”
她总是这样对我直呼其名。
我停住脚步,抬眸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些许畏惧。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我自残的真相,尽管我知道那明明不是我的错。
不喜欢陈飞杰不是我的错,不想被迫与陈飞杰交往也不是我的错,因为陈飞杰而被校园霸凌更加不是我的错。
但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我像个不长嘴的鹌鹑。
我简直像个废物。
我还是在咽下一口唾沫后,硬着头皮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用眼神示意我站到电视机前面。
我只觉得眼睛已经湿润了,委屈像巨大的海浪把我卷入其中,我拼命挣扎,却还是难以获救。
走到电视机前的时候,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掉下来了。
妈妈看见了我的眼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但她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反而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我送你去学校上学,你就是这么丢我的脸?”
她的话向来不带一个脏字,却骂得我体无完肤。
我嘤嘤的哽咽起来。
她起身,足足高了我半个头。
“沈深秋,你要是不想上学,趁早出来打工,也省的我还要省吃俭用的供你上学!”
爸爸上了个厕所出来,听见这话,蹙眉说道:“行了,孩子刚出院,折腾她干什么。”
妈妈却还觉得不解气似的,冷哼一声嘲讽道:“真是能耐了,带刀子到学校去。”
我是免学费政策下的学生,我的刀子也是削炭笔的美工刀。
但这些真相在我的父母眼里,却都是可以被无视忽略的事情。
他们只想记得自己想记得的事情。
我却不能反驳,只能任由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在我哭的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时候,爸爸终于开口:“沈深秋,还不回你房间去!”
这一瞬间我甚至对他是有感激的,我一点都不想在电视机面前罚站,因为我至始至终都觉得我没有错。
没有错凭什么要罚站,凭什么要挨骂,凭什么要遭受这一切。
我回到房间依旧哽咽着,几乎难以呼吸一般。
沈四季不在家,我便放纵了一些,把阿妩送我的书包紧紧的拥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阿妩就在我的身边。
我不是一个人。
就在我眼泪都要干掉的时候,耳边传来虚弱的声音。
“喂,你还好吗?”
我扭头向门口望去,是沈盛夏。
她好像病得更厉害了,整张小脸惨白的很,她甚至还没我长的高,瘦到皮包骨头一样。
我有时候看见她,总觉得很像电视里的埃及木乃伊。
我瞥过头,不是很想搭理她。
她却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我的床板上。
“喂,沈深秋,为什么自残?”她问我。
声音很虚,就像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样,说完便咳嗽了许久,然后又静静的等我回应。
在我心里,她和沈四季一样,和爸妈一样,都是不可信的人。
所以我憋着一股气,神色冷淡的说道:“没有自残,是是不小心划到的。”
她笑道:“不小心,划拉这么大一口子...咳咳...你当我傻子啊?”
我不再说话。
但我还是正视了她这张苍白的脸蛋,内心莫名的想到:如果你死了就好了,还有沈四季,你们都死掉就好了。
如果你们都死了,爸妈就只剩我一个了。
给你们的偏爱和心疼,最终都会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我就不会这么孤独,不会这么绝望!
她似乎是读懂了我眼里的渴望,那一瞬间她哑然失笑,虽然胸口似有千斤重一般,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喊道:“妈!妈!沈盛夏她......”
很快妈妈冲入了房间,连忙检查沈盛夏的情况,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到了沈盛夏的嘴里。
我愣怔的站在一旁。
等沈盛夏的呼吸恢复不少后,妈妈却突然的起身,挥手就往我脸上打了一巴掌。
我捂着脸,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她是你姐,你的亲姐!你叫什么沈盛夏?叫姐姐啊!没礼貌的玩意儿!”
我的拳头紧握着,那一瞬间只恨不得发疯,但其实只是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的母亲。
沈盛夏怎么会是我的亲姐呢?
毕竟,看样子我又不是您的亲女儿!
我几乎把一口牙磕碎,只想问问,为什么我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扶着沈盛夏回房,而我只是转身,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五指间感觉到了异样,我低头才发现,因为握拳太紧太用力,此时伤口已经崩开,血珠一滴一滴的顺着拳头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被单上。
我来不及悲伤和仇恨,恐惧的连忙抽纸捂住自己的伤口。
心里的怨念逐渐被其他想法给替代——
床单脏了,妈妈又该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