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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几日,封雪生和唐绯珚每天都来到湖边抓捕蓝鳍金枪鱼,却始终没有见到金枪鱼的身影。

这一天午后刚刚过去一个时辰,天空忽然变得阴沉起来,同时湖面上升起了三尺高的风浪。

唐绯珚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

封雪生突然记起神秘人帮助他练刀的事,心想前辈高人不求回报,肯教自己武功,乃是自己天大的幸运,怎能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况且那只蓝鳍金枪鱼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抓得到的,于是果断弃了鱼竿,二话不说,拔出刀来就冲到浅水中练起了那套奇异的刀诀。

唐绯珚跑过来道:“喂!你不帮我钓金枪鱼啦?”

封雪生回了她一句:“放心,你的金枪鱼跑不了,我先练会刀,晚一点再帮你钓。”说完便不再理她,继续练他的刀。

唐绯珚虽然无奈,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湖边看着封雪生练刀,时而骑着大猫去转悠了一圈又回来了。

封雪生一练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风浪退却了也没有停下。

以往他每次一练刀就是一下午,趁着浪起时练习劈刀断浪,风浪退了之后便开始慢慢感悟和温习。

“喂,浪已经没了,你到底还要练多久啊?”

唐绯珚见他一直立在水中挥击着弯刀,对她丝毫不加理会,加上天色也已经晚了,有些怨气的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砍几道破水浪吗?我练的功夫可比你厉害多了。”

说着便只见她从腰间取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奇特珠子来,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

唐绯珚单手一挥,将之抛向了湖中。未及落水,珠子便在空中爆了开来,射出十八朵绽开的海棠花。十八朵海棠花似由特殊材料制成,落入湖中却未沉入湖底,而是彼此隔开一两丈的距离在湖面上排成了一条直线。

封雪生听到异响,朝这边看了过来。

顿时只见唐绯珚纵身一跃便已到了湖面上,单脚在一朵海棠花上轻轻一点,借力又奔向了另一朵海棠花,一路如蜻蜓点水般来到了湖中间。

待得从最后一朵海棠花上跃起之时,唐绯珚一个回身,右手瞬间挥出一道紫色的火焰直冲那第一朵海棠花而去,顿时火光一晃,第一朵海棠花被点燃了,竟然是一朵花瓣形的湖灯。在其被点燃的瞬间,所有海棠花快速在湖面上移动开来,变换位置形成了一个奇异的图案。

唐绯珚毫不停顿,借着最后那一脚踏出的力道改变方向又跃到了另一盏湖灯之上,随之回身再次打出一道紫色火焰奔向最开始的第二盏湖灯,那盏湖灯也立即被点燃了,而后牵动所有的湖灯再次移动,迅速变换成了不同的图案。

如此几次三番,唐绯珚在十八盏湖灯上不停的腾挪跳跃着,每一落脚便朝一个方向打出一道紫色火焰,点燃一盏对应的湖灯。

随着被点燃的湖灯数量增多,其移动变换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第十盏灯之后,只见唐绯珚整个人似乎化作了一道紫色流光在湖面上来回穿梭,如傍晚在湖心绽放开了一朵美丽的焰火,身形灵动,精美绝艳,直看得封雪生整个人都呆了。

清火诀,传闻乃当年大陆闻名的灵宗一个天纵奇才所创,共包含三式灵术,第一式紫棠清火,身法灵动妙曼,融合了灵宗最神秘的幻心诀身法之术。唐绯珚的师傅为了助其练就紫棠清火,特地制作了这十八盏湖灯,将紫棠清火中蕴含的身法融入其中,形成了十八种变幻,当成功点燃十八盏湖灯之时,便意味着清火诀的第一式正式练成,而紫棠清火也进入到了小成的境界。

随着湖面上被点燃的湖灯越来越多,唐绯珚也渐渐感觉到有些吃力起来。湖灯移动越来越快,当点燃十六盏灯的时候,几乎已经完全看不清剩下那两盏灯的身影。

唐绯珚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渐渐成型的太极图案的两个阵眼,用余光捕捉着剩下两道暗中游动的光影。

忽然只见某处地方微光一闪。

“找到了!”她心中一喜,骤然转身,同时左手迅速射出一道火焰打在了某个阵眼之上。

火光一晃,第十七盏湖灯被点燃了。唐绯珚接着脚下用力一点,整个人顿时飞身而上,跃入了三丈高的半空中。

由十七盏湖灯形成的太极图阵飞快的在湖面上旋转起来,只不过还缺失了一个阵眼。

唐绯珚俯身盯着明晃晃的湖面,身形亦随之渐渐下落,但眼中却只剩下了白茫茫的一片光亮,似乎整个天地都在围着自己旋转。

她心中一时充满了焦急:“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封雪生也看得微微紧张。

片刻后,忽然只见唐绯珚朝剩下的那个阵眼打出了一道火焰,火焰在触及阵眼的一刻却并没有点燃湖灯,接着前面的十七盏湖灯也在一瞬间全都熄灭,而后飞到了高空中,重新聚合成了那颗奇异的珠子落回水面。与此同时,只听一声“扑通”声响传来,唐绯珚整个人跌进了湖中。

封雪生急忙跑了过来,看见大猫站在湖边不停的嗷呜着,双爪抛着地面不知该怎么办。他二话不说,一把脱了外衣跳入湖中,直朝唐绯珚游了过去。

不一会儿,两人终于安全回到了岸边。

“又失败了……”唐绯珚无奈的哀叹了一声,以为会遭到封雪生的耻笑。自己本来还想给他展露一下身手,没想到却是落得个颜面扫地的结果。

出乎意料的是,封雪生并没有笑她,反而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一定能够成功的!”

唐绯珚默默的望着他,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轻轻的“嗯”了一声。

封雪生穿上衣服,走到旁边的树林里找了一些干柴过来,在湖边生起了火,随后又来到唐绯珚身边道:“那个……你把衣服脱下来烤干一下,不然会感冒的,我先去湖边抓几条鱼……”

“你……”唐绯珚惊愕的望了他一眼,见他没有回头,而是独自往湖边走去。微微犹豫了一下,她惴惴的说道:“那你不许偷看啊……”

看着封雪生离去的背影,唐绯珚眼中忽然升起了些许茫然。

之前师傅曾说,再过一两年,渔村里有个人的修为或许可以赶得上自己。本着一丝好奇,她才跑到了平时从不踏足的渔村附近,想要看一看那个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直到看见他在湖边练刀时,她才终于确定了。

“哎……没想到竟是个只会练刀的呆子!”

眼见天色已晚,四下里安静无人,只有一个穿着皮短袖的模糊身影在远处湖边弯着身子捉鱼,唐绯珚这才放心的快速把衣服脱下,就着火烘烤起来。

不一会儿衣服便烤干了,唐绯珚重新穿好衣服来到了湖边,朝封雪生问道:“怎么样,抓到鱼了么?”

封雪生走到一处浅水边,从水中提起三只剖洗好了的鱼来晃了晃道:“你看!”

“哇,真的抓到了……好大一条呢!”

“走,我们去把它烤了当晚餐吧!”

“嗯!大猫一定也饿坏了。”

两人一虎美滋滋的提着鱼朝火堆走去。

封雪生用木棍搭了一个简单的架子,将三只鱼用一根树枝串在了一起,然后放在木架上烤了起来。

大猫蹲在一旁,看着被烤得出油的鱼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不停咂巴着嘴唇,似乎恨不得将其一口吞下肚去。

待鱼肉烤得半熟时,封雪生从腰兜里找出来一些香料洒了上去,又用微火翻烤了一阵,不一会儿三只鱼便烤得香喷喷的了。

封雪生又拿了几根剥了皮的树枝,叉起一只鱼递给了唐绯珚,其中一只最大的留给了大猫。

大猫早已经急不可耐了,一口咬住鱼头,正准备下口,忽然又把鱼吐了出来,烫得直咧嘴,却还不忘用爪子去扒滚落到地上的鱼。

唐绯珚噗嗤一笑道:“大猫别急,慢点吃!”

封雪生道:“我还以为大猫成精了,不知道烫呢……”

“胡说,你才成精了……大猫这么可爱怎么会成精呢?”唐绯珚说着也拿起鱼小心的咬了一口,顿时只觉鱼肉香嫩可口。

“没想到,你这个人虽然粗俗了一点,但鱼烤得还挺不错的!”

“那是当然,谁叫我是天生的烧烤高手呢!”封雪生微微有些得意的道,只是话刚说到一半,他却又忽然停住了口。

“切,夸你两句,你就这么不谦虚了……”唐绯珚取笑道,但嘴上却是没有停下,大口大口的吃着美味的鱼肉。

封雪生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取笑,自顾发起呆来。

“谁叫我是天生的烧烤高手呢……”曾几何时,他也与另外两个要好的伙伴在荒郊野外吃着露天的烧烤,聊着各自的人生际遇。那时候,夜也是这般的凉,天空也是这般的静谧。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往事……曾经要好的三个人,现在却变成了陌生的两人一虎……

唐绯珚见封雪生没有吃,而是望着火堆发呆,便出声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吃呢?”

封雪生回过神来,看向她道:“没什么……怎么样,好吃吗?”

“嗯!”唐绯珚点了点头。

“好吃的话你就多吃点吧!”封雪生说着将手中的鱼递给了她。

“呃,我可吃不了这么多了,你还是自己吃吧。”

封雪生笑了笑,也不客气,拿起鱼慢慢的吃了起来。

片刻后,他忽然问道:“之前看你在湖边练的那套功夫挺厉害的,你师傅一定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我师傅?”唐绯珚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你见过他的。”

“我见过他?”封雪生奇道。

“嗯,他不是还教了你一套刀法么?”

封雪生蓦然一惊:“你说的是那个人?”

“哎……师傅他老人家也真是,收徒弟偏偏还要收个这么固执的人,一练起刀来就什么都不理了……”

唐绯珚抱怨了一句,忽然,她又有些得意的道:“喂,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姐了?”

“师姐?”封雪生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回道:“我又没有拜他为师,为什么要叫你师姐?”

唐绯珚奇道:“没有拜师……那师傅他为什么要教你刀法?”

“你师傅说了,他只是路过,有缘遇见了我顺便指点一下,算不上是教。”

唐绯珚忽然哀嚎了一声:“哎……真是没有天理啊,到手的一个小师弟……就这么没了!”

“喂喂,我好像没你小吧?”封雪生打断她道。

“你……”唐绯珚一时气得无语,转过身来朝一旁的大猫道:“大猫,给我咬他!”

大猫将口中残留的鱼骨吐出,唰的起身,瞬间直扑封雪生而去。

封雪生一个躬身往后一跃,险险的躲了开来,口中一边嚷道:“你这只大猫,刚刚还吃了我的鱼,怎么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啊……”

大猫却是充耳不闻,紧紧的追着封雪生不放,一人一虎顿时在湖边的沙滩上来回追逐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唐绯珚气消了终于才叫大猫停下。

只见封雪生屁股上的裤子被大猫咬掉了一小块布片,露出一个拳头大的破洞来。

看到他狼狈的模样,唐绯珚直笑得前俯后仰。

封雪生用手摸了摸屁股上的破洞,侧对着唐绯珚在火堆前坐下,谨慎的看着蹲坐在一旁装作人畜无害模样的大猫。

“都怪你,你还好意思笑……”

唐绯珚望了他一眼,好不容易止住了笑,问道:“你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那么木讷无趣,为什么你要那么拼命的练刀呢?”

封雪生本来懒得回答她,但或许又是因为刚才想起了许多风蝶城的往事,另他生出了一丝伤感。他想了一想,有些忧伤的说道:“因为我想要努力变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护那些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对你很重要的人?是说你的家人么?”唐绯珚好奇道。

“他们虽然不是我的家人,但对我来说,他们就跟家人一样重要!”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从风蝶城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是生还是死……”封雪生抬头望着静谧的夜空,眼中充满了忧伤和惆怅。

看着他黯淡的面容,唐绯珚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也许你的朋友们都还活着呢……这样吧,等我的清火诀练得差不多了,我就帮你一起去找他们好不好?”

封雪生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她道:“你要帮我找他们?可我们似乎也并不熟……你为什么要帮我呢?”

“喂!你这话说得……虽然你没能成为我的师弟,但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说朋友有难我怎能不出手帮忙呢!”

“朋友么?”骤然听到这个词,封雪生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回想起在风蝶城时的悲惨经历,许多人为了抢夺一只火精,或者些许食物,转眼之间翻脸不认人的事从来没少出现过。尤其是在那残酷的冬天,一个馒头甚至都能引发生死纷争。除了木轻尘和青雪两人之外,他从来不敢太过相信其他人。

看着对方单纯的眼神,封雪生无奈的叹了一声道:“这世间能够称作朋友的人,必定都是十分熟悉和了解的人……我们才刚认识了几天,你就敢把我当成朋友……你可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你说什么呢?不相信就算了……”唐绯珚似乎热脸贴到了冷屁股,顿时显得有些不悦。

封雪生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夜空发呆。

片刻后,唐绯珚捡起一根树枝丢入了火堆中,楞楞的看着窜起的火苗,有些伤感的说道:“其实,我也想有个可以一起说说话,和分享喜怒哀乐的人……和师傅两人呆在这个地方有十多年了,除了最近见到你之外,平时就只有大猫肯陪着我了。听说你们渔村里有很多小伙伴,我也好想有一天能到外面去独自闯荡一番,那样就可以认识很多很多的朋友了……”

听着她忧伤的话语,封雪生没由来得心中一震,一丝寂寞感不觉在深心里蔓延开来。

“那你师傅会答应吗?”他轻声问道。

“其实不瞒你说,师傅他老人家早就已经给我安排了任务,打算让我出去闯荡一下了。”唐绯珚略有些兴奋的道。

“什么任务?”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下你就知道了!”说着唐绯珚站起身来将火堆扑灭,随后带上封雪生朝听雨湖的对岸行去。

知道了对岸山崖下住着的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大恶人,而是唐绯珚和她的师傅,也就是教他刀法的那个神秘人,封雪生心中便没有了顾虑。

两人一虎沿着湖岸一路前行,茫茫月光将湖畔照得雪亮雪亮。湖边是连片的海棠树林,开满了粉红色的海棠花,天空里有繁星闪耀,一同倒映在清幽的湖水里,令人有种置身童话般的错觉。

在即将来到对岸的时候,封雪生远远的看见在崖下湖边有着一座依山伴水而建的精致楼阁,阁楼前有一方小院,周围栽满了海棠树。与院落相连的,是一条长廊,一直延伸到了听雨湖边,在其尽头处长着一棵特别高大的海棠树,上面开满了绚烂的海棠花,十分耀眼,与古典的阁楼相映成趣。

直到来到近前,封雪生才知道这棵海棠树有多么巨大,足足有其他海棠树的六七倍高。

他不由感叹:“想不到世上竟有这么大的海棠树!”

唐绯珚道:“听说,这颗海棠树是很久很久以前师傅从东海落星崖移植回来的。”

“呃……这么大的海棠树,要将其从东海移植过来,那得需要多大的本事啊?不知道,他老人家的修为究竟到了什么境界呢?”

唐绯珚却是笑了笑:“这个不难,我也可以做到!不过要说师傅的修为,我想应该是在问天期以上吧……只是他老人家从来都不肯告诉我,包括很多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肯说。”

封雪生还在想她为什么说很容易就能做到,唐绯珚又接着道:“你看见最顶上那朵漂亮的海棠花了吗?”

封雪生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棵巨大海棠树的树顶,生着一朵特别大的海棠花苞,一共有七片未完全绽放开的花瓣,比起其它的任何海棠花都要大上数十倍。其花瓣晶莹剔透,不似自然开出来的,倒像是用某种特殊的东西凝结而成。

“那是双生七星海棠!”

“双生七星海棠?”封雪生微微疑惑。

“你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朵,而另一朵远在万里之外的大陆南方灵火之森……”

“你带我来,就是想让我看这朵七星海棠?”

“嗯!”唐绯珚点点头道:“师傅说,等我掌握了紫棠清火之后就帮我摘取这朵海棠花,而另一朵则需要我自己去取。双生七星海棠需要将两朵海棠花融合在一起,才能形成一件完整的法器,并通过清火诀方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封雪生忽然好奇道:“那你师傅为什么不教你刀法呢?”

“这个么……”唐绯珚神秘一笑,娇俏的回道:“师傅说,舞刀弄棍什么的,不适合女孩子……要不然,你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得到我师傅的指点?”

封雪生想了一想,觉得有道理,便也笑了笑。

正在这时,阁楼里忽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唐绯珚道:“应该是我师傅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他?”

封雪生连忙道:“我……还是先不去了,都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家了……”他和那个前辈仅见过一次面,不是十分熟悉,也拿不准对方的脾气,还是不要贸然前去打扰为好。

听他这么一说,唐绯珚也不好勉强,便又问道:“那……明天我们还去钓金枪鱼吗?”

“当然去!你还是到老地方等我吧。”

“好!”

别了唐绯珚,封雪生顺着原路返回了渔村,一路上心情起伏。他忽然有种想法,想要试着将某人也当做另一个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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