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高大的城墙上,官兵们难得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自从城外工程动土后,无数贼兵放下了手中刀剑,拿起铲梠开始掘土筑城,敌人不再搏命,城上士卒自然乐得清闲。
只有一些将领,满面沉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咚咚!”陡然间,无数黑乎乎的球状物,被投石车抛入城中!
“呜呜!敌军进攻了?”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无数官兵打起精神,紧握刀剑凝视着远处的贼军。
城外所筑多座土墙逐渐成型,已经快要蔓延到护城河边。
土城后方,六千名贼军操作着一架架木质机械,往城中抛射着什么。
“砰咚!”高空坠物,又是一阵散落,砸在城墙上。
“啊...头....是人头....”
终于,有人看清了脚下物甚,吓得尖声大叫。
一名名士卒手忙脚乱,指着城墙上染血的头颅,不知所措。
守城汉军也算经历过数场大战洗礼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但是现在却集体失声。
因为贼军抛进城中的,不是弹丸碎石,而是一颗颗面目狰狞的头颅。
这些头颅黑漆漆的,满面污灰,只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怒瞪,还未干涸的血迹,更显狰狞。
一颗颗恐怖的头颅,扭曲的面庞,无声诉说着死亡的痛苦与残酷!
“哈哈哈!”城外贼军将领狂笑,臧霸更是命麾下各部对着城墙喊话:“朱儁受首,三十万大军尽覆,这就是大帅送给狗皇帝的礼物。”
“识相的快快出城投降,爷爷便网开一面留尔等狗命,若是不然...”
“城破之日,尽屠!”
“屠城!屠城!屠城!”
城下贼军叫嚣,面色兴奋士气如虹,得志便猖狂,尽显豺狼本色。
一场大胜,鼓舞了贼军士气,大帅再次让汉军知道了他们厉害。
与之相反,城墙上一众汉军骚动不安,士气更是受此打击有些不振。
“放箭,快放箭,”汉将赵融感觉不妙,急忙下令还击,若任由贼军嚣张下去,恐怕洛阳城就真的不攻自破了。
无论如何此时都要做些什么,不能任由贼军在城下叫嚣。
“嗖嗖!”汉军张弓搭箭,对城下敌人攒射。
“汉军技穷矣!”贼众,更是嗤笑。
“笃笃!”有强弓震弦,当箭矢袭来时一众贼军直接俯身,躲在土墙后方,让汉军的打击落空。
“放,放箭!”虽然无用,然城上将领却拼命催促士卒搭箭,发泄心中郁气。
“奶奶滴,真当我好欺负,”
魏延怒喝一声,也怒了,当下命令道:“督战队,弯弓!”
“所有人,还击!”
“嗖嗖!”贼军不甘示弱,躲在土墙后,弯弓还击。
一时间,空中箭矢疾飞密集如雨,相互间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城内,往日里热闹的街道寂静无声,道路上行人匆匆,不见昔日繁华之景。
与此同时各大世家同样得到消息,震动不已!
袁氏府邸,一众族老聚在密室商议对策,上首处族长袁逢更面色阴沉道:“难不成真让这些逆匪成了气候?”
“当真无人可制了?”
众族老同样面色难看,忧心不已,原以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不想一群泥腿子竟然翻起了花浪,有洪水席卷之兆。
黄巾贼寇中,除了张角等一众高层,大多无识。
一群泥腿子,靠着一帮装神弄鬼之士带领,即使有些能力,也难以翻天。
然而今日,他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贼军中出了一个冷血屠夫,一个杀人不眨眼,毫无仁义之心的凶匪。
这个贼匪不一般,能力有多少不知道,但一颗人屠之心,却让世家敬畏。
如果真让对方破了城墙,屠刀之下,谁都别想跑,他们这些公卿,更是会第一个流血。
这一点他们毫不怀疑,观那戝首过往所为,怎么看也不像是善茬。
黄巾之乱,除了深宫中的皇帝忧心忡忡外,天下世家原本不甚放在心上。
毕竟在怎么乱,最终的结果只不过是世家们推波助澜,借其之手搅乱天下大势重新洗牌罢了,甚至借此窥伺那至高宝座也无不可。
天下之势,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为各积年世家大族的态度,但现在似乎失控了...
...
太尉府邸,杨彪等部分族老同样忧心忡忡。
杨彪,字文先,现弘农杨氏族主。
弘农杨与汝南袁氏同为三公世家,历经杨震、杨秉、杨赐等先人积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是大汉帝国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虽和帝后的三公失权,比不得以往,但是杨氏的实力,依然不容小觑,对于某些世家的谋划隐隐能够察觉。
府内,杨彪神色阴晴,面带怒容道:“老贼包藏祸心实在可恨!”
“如今天下局势糜烂,已至贼军包围洛阳,局面愈发的不可收拾,如何应对?”
“观那那贼首过往所为,怎么看也不似善类,如今更是扬言要破都屠城,吾等还是早做准备为上!”
一众族老面露忧色,目光明灭不定。
这天下即便换人也无不可,他们杨氏此代又无潜龙出世,自然对于至尊位没有觊觎。
无论何人掌权,对于这些能臣辈出的世家大族,多要行拉拢之事,依附谁都可以。
治理地方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落到有才学的世家头上。
若不然,难要让一群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治国不成?
但是如今局面,却是被泥腿子打到帝都来了。
这让杨彪,以及城内各大世家代表,惊怒异常...
...
翌日,朝议!
大殿恢宏,一众朝廷重臣入殿,以往厌倦朝政的汉帝也早早登上宝座。
大臣汇报:“陛下,昨日之事尉府已探明,朱儁所率缴贼主力,三日前于嵩山一战全军覆没,朱帅及赵常侍等众将领无一幸免。”
“砰!”汉帝一拍龙椅勃然大怒,虽然早已明了情况,但是再听此言,仍然压抑不住心中之火。
“废物!”刘宏居高临下,对着一众朝臣咆哮道:“统统都是废物,一群废物!”
“要兵给兵,要粮给粮,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贼军宼掠京畿重地大月之久,二十万联军更是一朝覆没...”
他咆哮一阵后,捂住胸口平息了下心中郁气:“如今局势危机,该如何应对!”
“今日若不拿个章程出来,任何人不得出宫!”
“锵锵!”金口玉言,殿外三千名羽林精锐刀枪如林,士兵们神色严肃缓缓列阵。
一时间,整个议政大殿,变的沉重森严。
殿中重臣更是骚动不安,他们面露惶然不知所措。
皇帝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杨爱卿,身居太尉三公之首,如今情况朕该如何,”
杨彪闻言心中一凌,他缓缓出列道:“陛下,贼军势大,朱儁无能三军被其所累,为今之计只能调各地将士勤王。”
刘宏不可置否,又环顾一众朝臣:“诸位卿家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
“附议!”
杨彪将先前袁逢之议重提出来,这一次,那些所谓忠老之臣没有出言反对,皆附言!
此一时彼异时,当初洛城坚固贼军无能,关外还有朱儁这支救命良药。
如今援军覆灭,贼兵又筑土围城,眼看着洛阳越来越危险,如何抉择?
刘宏摆手:“拟诏,命卢植、董卓、刘虞、公孙...”
“陛下臣有话说,”
与此同时司空袁逢出列,他拱手见礼道:“远水不解近渴,更何况谁能保证勤王大军,不会步朱儁后尘?”
“如今贼军围土筑城,日渐紧逼下洛城岌岌可危,勤王大军亦鞭长莫及!”
“陛下身系天下苍生,不可不虑,所以老臣以为,当议迁都之事议....”
“陛下不可!”
“不可!”
“不妥!”殿中重臣皆出言反对,甚至有人对袁逢怒目而视,火药味十足。
若不是朝堂之上,这些平日里的同僚,可能就打起来了。
就连一向与朝臣不对付的常侍张让,也出言劝解道:“陛下,万金之躯不入战场,贼军势众若贸然出城兵恐有不妥。”
“此事,还需仔细斟酌...”
城外贼军围城,若果真行迁都之事,凭洛城三万精锐,不说轻而易举,但也能够护送汉帝安全突围。
然兵事凶险,朝中一众文武何去何从?
难道与皇帝一起?
护送一人轻易,若加个千百人,如何?
那真是万人抬千棺,变成一支送葬队伍。
万军守护一人,可应变自如,尽心作战。
若要护送千百人,投鼠忌器下,只能被贼军慢慢磨死。
只跑了一个皇帝也叫迁都?你带大部精锐跑了,难道留一众文武大臣在洛城等死?
那屠夫,可是扬言要屠城的,以其往日展现的凶性来看,若真破城,到时管你皇亲国戚,四世三公都是一刀砍…
所以袁司空的话音还未落地,朝臣瞬间便炸开了锅,纷纷出言反对。
刘宏也感觉迁都不妥:“迁都之事,容后再议!”
“且诏天下,命各地将士入京!”
“容后再议?”一众朝臣心情沉重。
他们抬头往上首处悄悄一瞥,冕旒轻摇下汉帝面容模糊,使人看不清其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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