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下去。”江心棠语气坚定。
“是。”小丫鬟们上前,接过香蕊手中的江静芸,拽着走。
江静芸惊觉江心棠是认真的,她顿时恐惧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母亲,救我,母亲救救我!”
“住手!都住手!”阮氏大喊。
小丫鬟们根本不理她。
阮氏拿出宣平侯府当家主母的样子:“这里是宣平侯府!你们想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可小丫鬟们只听王妃的,她们利落地将江静芸带出院子。
江静芸不停地喊着母亲。
“静芸!静芸!”阮氏不顾形象地去追。
江心棠睨阮氏一眼:“香蕊,把她拉回来!”
“是。”香蕊立即去拉阮氏。
江心棠抬步走进阮氏的正房。
“王妃用茶吗?”汪嬷嬷问。
江心棠点头。
担心宣平侯府的茶水点心不安全不干净,又担心江心棠随时随地会渴、会饿,谢景熙亲自装了茶水和点心到食盒里。
汪嬷嬷便一路提到这儿,正好拿出来给江心棠用。
江心棠接过茶碗,慢慢喝着。
香蕊拉着阮氏进来。
阮氏一把甩开香蕊:“滚开!”
“香蕊,不必理她。”江心棠淡淡道。
香蕊不再管阮氏,大步站到江心棠跟前,上次在觉明寺里,她没有保护好王妃,这次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意着。
“江心棠!”阮氏指着江心棠。
江心棠抬眼看向阮氏,忽然间又喊了母亲:“有何指教?”
“都是你!都是你做的!”阮氏愤怒道。
江心棠放下茶碗,问:“母亲,你是指什么?”
“从你回到锐王府那一刻,你就开始造谣,造谣静芸倒贴锐王爷,造谣宣平侯府想要继续巴结锐王爷。
“也是你让锐王爷专门来宣平侯府里演戏,演出一副对我们孝顺有加的模样,其实你就是做给别人看。
“然后你继续造谣宣平侯府对不起你,造谣宣平侯府联手害死你……惹得朝臣参你父亲,参宣平侯府!
“都是你!都是你做的!”阮氏一件件地说出来。
相对阮氏的激动,江心棠十分平静:“那并非造谣,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监官们对大魏老百姓负责,故而写出参你们为官不仁的折子,这一切不过是正义公道使然。”
“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你不过碍于‘孝’字,不便出手,故意让谣言搞臭宣平侯府的名声,然后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借皇上和朝臣之手,处置我们,自己清清白白的!
“什么坠山的证据不证据?
“你根本没有!你就是想要我们活不了!”江心棠死而复生后,宣平侯府一步步被推上风口浪尖,阮氏慌乱无比的同时,接连遭到宣平侯、江静晖、江静芸的责备。
她脑子里一直乱乱的。
直到监官们不停地写折子参宣平侯府,她作为江心棠的亲生母亲,忽然就明白江心棠所作所为是在借刀杀人。
可她已经无力阻止。
江心棠笑道:“侯夫人当真聪明。”
阮氏眼中淬毒一般,盯着江心棠:“这般设计陷害亲生父母、嫡兄、嫡姐乃至整个家族,江心棠,你好狠毒的一颗心!”
江心棠面色如常:“这都是母亲教我的啊。”
“我几时教你这样?!”阮氏怒道。
江心棠缓缓站起来,望着阮氏:“母亲,你忘了吗?孩提时期,你甩我巴掌、将我丢进大雪里、把我关进柴房里……每一次我都差点死掉,不是吗?”
阮氏立马道:“谁让你惹静晖静芸?”
江心棠问:“不是他们在欺负我吗?”
阮氏自然而然道:“欺负你,你受着,不就没事了吗?你为什么要反抗?”
江心棠气笑了。
阮氏接着道:“我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江心棠低声问:“你这样过来,我就得这样过来吗?”
阮氏理直气壮中带着悲壮似的:“为什么不可以?你知道我多么不容易吗?
“你所有经过的挨打、挨饿、挨冻,我都经历过。
“我还是庶女。
“庶女,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等同于下人!
“我拼了命,攀上宣平侯这根高枝,把你生成嫡女那一刻,你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
“可是你做了什么?”
从江心棠记事起,阮氏的注意力就在江静晖和江静芸二人身上,她和阮氏相处并不久,不知道阮氏还有这样的想法,她问:“我应该做什么?”
阮氏道:“你应该感谢我把你生成嫡女,感谢你父亲是侯爷,感谢你嫡兄嫡姐有成国公这个显赫的外祖,感谢你有个为你撑腰的亲弟弟,更应该感谢我们给你找了锐王爷这门好亲事。”
江心棠又问:“然后呢?”
阮氏斩钉截铁道:“然后用一生来报答我们!”
“那我呢?我自己呢?”江心棠再问。
“你要什么自己,你的出生就是为宣平侯牺牲的!”
江心棠再一次笑了:“我牺牲?”
“牺牲你一个人,整个宣平侯府都好了,这是你的荣幸!”
江心棠望着阮氏,她从小就知道母亲纤细、美丽、温柔又体贴。
不过,这些美好的品德都属于江静晖、江静芸。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
可她奢望过。
她挨饿的时候、挨打的时候、挨冻的时候、生病的时候、做梦的时候,她都期待阮氏忽然降临,将她搂进怀里,像对江静晖、江静芸那样,美好地对待自己。
结果一次都没有过。
她恨阮氏,她真的好恨阮氏啊,恨阮氏把自己生下来,恨阮氏生下来自己又这般糟蹋。
恨着恨着,她开始为阮氏找借口——阮氏是庶女、阮氏以前过得不好、阮氏是继室、阮氏不容易、阮氏得顾全大局等等。
她默默为自己的母亲找一万种理由,无数次在心里原谅自己的母亲,也是放过自己,让自己不要活在恨意之中。
直到阮氏拿奶娘做交易,逼她替江静芸嫁给残疾、失去男人能力的锐王爷。
她彻底对阮氏失望,再面对阮氏的歹毒,她已经没什么情绪波动了。
可是!
可是这一刻听到阮氏说这些泯灭人性的话,她还是有了情绪,眼睛不受控制地泛红,一寸寸看向阮氏,轻轻笑一下,道:“好,很好,母亲,真好。”
“好什么?”阮氏不解。
“你从头到尾都是这么的恶,真的太好了。”江心棠眼泪忍不住落下来:“这样的话,我对你、对你们做什么,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阮氏脸色一白:“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