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
“王,孟婆和崔珏从地府出来了。”
站在九头鸟身上的阴戾男子头也不抬,继续为洗魂泉做处理。
“此事我已知晓,他们如今就在江剑二城。”
还送走不少魂魄,令他的鬼部罪孽又轻了些。
好在,他的计划马上就到最后一步。
“不用管他们,大局已定,就算他们出来也无济于事。”
“吩咐下去,让五绝他们几个不惜一切代价,早日将那两城拿下。”
离壑:“是!”
离壑说完,仍旧半跪在地,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宗冶这才分出一丝注意力,好奇打量。
“还有事?”
离壑顿了顿,心中纠结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王……是不是厌弃属下了?”
“不知属下何时做了令王不愉的事情,属下愿入地狱承极刑!”
宗冶失笑:“我当是什么,你先起来吧。”
离壑起身,抬头望着他。
眼中满是对宗冶的敬仰和忠心,以及对辅助他成就大事的热忱。
宗冶心里一阵熨帖。
“我知你在担忧什么。”
“我给从地狱出来的那些新追随者全部安排了鬼将位置,派发了各种重任。”
“唯有你,只是留守在宣城监工。”
“你觉得这是大材小用,屈了你。”
“我有了新的下属,便不再重用你。”
“属下不敢。”离壑表情尽量放平静,但还是泄出来些许诧异。
似是在疑惑,他是怎么全部猜中的。
宗冶将手里把玩的那块洗魂水冰块扔进池中。
哐当,声音清脆悦耳。
宗冶回头。
“离壑,你跟在我身边我多久了?”
“六千八百七十五年。”
宗冶望着倚傍在远山上的月亮。
忍不住追忆往昔。
“快七千年,这么久了。”
“你与他们不同,你是唯一一个我入地狱前就追随在身边的下属。”
“我在地狱这么多年,你都不离不弃。”
他看向离壑:“你只需知道,我无论怎么做,都不会亏待你便可。”
“下去吧。”
离壑还是有几分迷茫,但他信任他的王。
离壑走后,宗冶继续淬炼这些冰块。
忽然,他感应到什么。
猛地抬头望向天际。
望着那道短暂出现,刻意收敛了威压,自以为能瞒过他的力量。
他猩红唇瓣微勾。
笑得阴森又狰狞。
宗冶踢了踢九头鸟的脖子,语调兴奋,像是发现了可口猎物。
“畜牲,飞上去,拦住那道意识。”
断首九头鸟扇动双翼。
冬日里生长绽放的花朵,在风中颤抖。
九头鸟发出一声凤唳,直奔某个方向。
那缕潜逃的意识觉察到自己被发现,当即加速离开。
离开前,不忍地看了一眼九头全断的鬼车鸟,放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力量。
追击的九头鸟撞上去后,又是一声凤唳。
这一次,凄厉哀绝。
它突然在这一瞬恢复了神志。
双翼疯狂抖动,想要把宗冶摔下去。
宗冶没有防备,一个不察,身形狼狈,竟真被甩了出去。
他眼中燃起滔天怒火。
“畜牲!你居然敢忤逆我!”
虽然宗冶又放出禁制压制,九头鸟再次乖顺。
可这一瞬的功夫已经让那道意识潜逃成功。
宗冶神色阴鸷又狠毒。
一把捏过正前方那根鸟脖子。
咔嚓一声,掰断掉一条。
他随意扔在地上,逼迫九头鸟踩下去。
一下又一下,亲自将自己的颈脖踩成一摊肉浆。
宗冶看着这血腥一幕,胸中翻腾的戾气终于消停几分。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忤逆违背他的命令。
“畜牲就是畜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是个残魂,这身皮肉还是我赋予你的。”
宗冶冷似千年寒冰的手再次掐住九头鸟。
九头鸟浑身瑟缩,畏惧不安。
宗冶冷笑,手上力道加重。
生生掐到九头鸟呼吸微弱。
“我叫你生,你便生。”
“我叫你死,你便死。”
“我叫你生不如死,你就得活活受着!”
咔咔的断骨声不断。
他生生将另一根颈脖上十八根骨头,全都捏得粉碎。
随后,颇为嫌弃地将九头鸟重重摔在地上。
九头鸟发出痛苦惨叫,身体僵硬。
宗冶擦着那只掌心,兀自离开。
发泄完暴戾情绪,宗冶面上又挂着阴笑。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
他得意极了。
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那只畜牲当年不是与阎罗一同将他镇压送进十八层地狱?
临走前还不屑又蔑视地看了他一眼。
可今日,它连他的阶下囚都算不上!
生杀夺予,绝对服从。
九头鸟望着宗冶离开的身影,原本颤动微弱的胸腔部位渐渐急促张合。
攒动的断首流下的不是鲜红血液。
是清澈水珠。
是恨不得生啖其肉却连清醒都做不到的无能悔恨之泪。
-
扶箬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将今晚的事情完整回忆了一遍。
共有两次惊雷。
一次是在亭中,她与他们议事。
一次是方才,她要进空间。
第一次时,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扶箬抬手轻拍自己额头:“快想起来,快想起来啊……”
明明平时脑子挺好使的,到了关键时刻却抛锚。
“笨脑子!凭空被挖走一块一样。”
扶箬碎碎念,端起一杯茶,正要饮下去。
她忽然顿住。
不对,真的缺了一块记忆!
扶箬将昏昏欲睡的小黑蛇拍醒。
“魇臻,你还记得当时在亭中发了什么吗?”
小黑蛇晃了晃脑壳,开始复述。
扶箬出声:“不对!”
“这里不对,我记得当时有天雷劈下来,还劈到了一根竹子上。”
小黑蛇疑惑:“我印象里没有的。”
扶箬带着他飘到窗边。
指着窗框道:“你看,这里也是,这个窗户之前也被天雷劈中了。”
小黑蛇眼中疑惑更浓了,甚至还隐隐带着担忧。
“可是,这上面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不可能,我亲眼--”
扶箬说到一半的话卡壳。
没有,什么痕迹都没有。
这窗户完好无损。
扶箬呆呆地飘在那,心中慌乱不安。
她确定,她没有记错。
她的记忆力极好,只要发生过哪怕过去很久也能完美回忆起来。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扶箬立即飘出去,找到司徒勿。
可司徒勿也不记得亭子里劈下来的那道天雷。
扶箬只好又去找徐家主。
他也忘记了。
“怎么会?”
“你们都忘记了这件事,可我讲述的情报却又全部记得住……”
徐家主瞧着她呆滞失神模样,安抚道:
“扶道友应当是近些日子太忙了,记忆错乱,多休息休息。”
“不,绝不是记忆错乱。”扶箬摇头。
她看向司徒勿。
“你也这么觉得?”
“你当时还说那天雷可能是从城上吹来的符篆。”
司徒勿挠头:“我说过吗?我真不记得了。”
“不过,既然你说有,那应该就是有。”
扶箬望着他们这副样子,知晓从他们身上得不到什么信息。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飘回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