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还得从地下城入手。”
唯一还有可能保留着当年研究成员名单的,就是方舟的加密数据库了。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方舟盘踞在地下城不肯出来,那里几乎是他一手遮天的王国。
从地面另挖通道更是不可能,且不提地下城比万年王八壳还硬的顶部防护,能不能在短时间内无声无息地挖出一条地道。
就算能挖,凭地下城建立时所配备的攻防装备来看,一旦引爆,至少能炸塌整个地下城。
即使有线人在地下城里,能做的最多就是帮上面抓几个违法乱纪的罪犯,难以触及核心。
“军部最近已经投入一批最先进的反侦察卫微型探测仪,如果顺利的话,有可能成功掌握出入地下城的通路分布。”
“那就是最好的了,拜托你了温德尔。”
“以及……我或许会使用一些非常规方法。”
在会议结束后,于理没有直接回到寝殿,而是来到了研究中心。那具遗骸摆放在实验室正中央,于理一眼就看到了它。
“啊,大殿下,您是来查看研究成果的吗,不过很遗憾,目前我们还没有什么进展。”
“不是。”
“啊……那……?”
“是有另一个问题,我有时会看到不属于我记忆中的某种,残像,或许那是一个错觉,但我的直觉却告诉我,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研究员卡壳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他回答说:
“部分人是会出现这种现象的,或许会出现在一场模糊的梦境里,又或许出现在某个不经意间,不过许多人的感觉都不强烈,因而也不会去在意。”
他们早期针对精神力做实验的时候,的确捕捉过类似于理所描述的残像,不过他们本人很多时候都是都意识不到。
于理侧眸,听研究员继续道:
“如果只根据现有的科学体系来解释,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您,它就是错觉,不管您是否认为它是真实的。”
“如果不依据呢。”
研究员笑了:“我就知道您会对另一种更有兴趣的。当然,这一种只是猜想,毕竟我们现在的文明对于宇宙,只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即使能够睁开眼,认知却依旧低微。”
于理静静地看着他。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会以某种形式记录在宇宙中,与经历者相似的个体再次诞生时,或许偶尔会从未知的频率中捕捉到吉光片羽。”
研究员挠挠头:“不过也不用放在心上,一个人的灵魂是由他一生所见的风景所凝结的,即使外表相似,也终究不是一个人。”
。
那只大眼呆鸟是诺亚打算送给文庭的。
他抱着玩偶,听侍女小姐说,文庭正在会客室招待客人。
什么客人需要文庭去招待。心念一动,便有了答案,想必是他的父亲文森吧。
还没等他走到会客室,大老远地就听见一个男人扯着大嗓门:“这是我的儿子,池星是我的妻子,我要求把他带走有什么问题吗。”
诺亚推开门,满室混乱扑面而来。眼下诺里卡们几乎都不在,只能由庄园里最能说得上话的欧文来出面。
欧文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如此一片乱象中,屹然不动:
“文森先生,事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今天想要把文庭少爷带走,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取得池星小姐以及文庭少爷的同意。”
“哈,他们的同意有什么用,这是我的儿子!”他又重复一遍:“是需要父母双方共同承担抚养责任的孩子!”
欧文心窍玲珑,哪里不知道他未曾说出口的话,这是在落魄之后就觊觎起池星支付抚养费了。
他断然拒绝。
文森终于磨平了耐心,伸手去拉扯文庭的胳膊。
平日里文庭就是个内向的孩子,所以当他狰狞的生父又来到他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安宁生活里作乱的时候,他几乎要崩溃了。
他浑身颤抖,几乎是发出了动物濒死的尖叫,试图从他的手里挣脱,但无济于事。
“适可而止,文森先生。”
欧文的面色陡然阴沉下去,此时他作为代表诺里卡出面的执事长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只是强硬地把文森的手掰开,让远离文庭。
诺亚趁机把哭泣不止的文庭拉到门外,往他怀里塞了一只大眼鸟玩偶,然后摸摸他的头:“不怕,只要你不想走没人能够带得走你。”
文庭泪眼婆娑地点点头。
烦躁。诺亚现在其实已经非常烦躁了,针对吵闹不休的文森,但他现在不能在文庭面前表现负面情绪。
只能好声好气地继续和他说话:“不要哭了,来,擦擦眼泪。”
见孩子们不在,欧文才放开了钳制他的手,哪知道下一秒,一记耳光随之而来。
文森厌恶道:“一个诺里卡的仆从,也敢这样对待主人的客人。”
……接下来的事情文森已经记不清了,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记得清了。
在他手还没落下来的时候,背后猛然传来一股巨力,紧接着他两腿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跪在了地上。
暴怒的程悟冲进来的时候呆住了。
一个人黑发蓝眼的孩子钳住他的脖颈。
在窒息感和腿上疼痛感的双重压迫下,他动弹不得。
“道歉。”他冷声说。
“放…开…”
诺亚没什么表情,手又缩紧了几分:“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遍。”
手下的温热的骨、血和肉,都在颤抖着,从喉咙的空隙中挤出气声:“对、对……不起……”
诺亚还是没松手。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欧文猛得反应过来,把诺亚抱在怀里,一只手盖住他收紧的手:“诺亚…可以松手了,他不值得…没事了。”
松手的一瞬间,程悟趁乱冲上来给文森踢飞老远,很难说不抱有什么私人恩怨。
诺亚的脸色依旧很臭,不过欧文打量着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眼神清明,很明显是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诺亚…小面包…?”他垂首,温声喊着他的名字。
“…嗯。”
另一旁的文森逐渐缓过神来,还没等他暴怒,就被程悟扯着领子跟小鸡仔似的薅起来:“谢谢,赔偿问题请找家长温德尔上将解决,诺里卡今天得先送客了。”
把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文森送走,程悟返回会客室,发现在欧文的安抚下诺亚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了。
“你,你刚刚真想宰了他?”
诺亚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他“怎么可能。真死了会给爸爸很麻烦的吧。”
程悟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欧文亲了亲诺亚的额头,温声说:“谢谢,可是下次还是不要再这样了,我不想让你也因为我受伤,我会处理好的。”
“不会再有下次了。”
诺亚晃晃悠悠地走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悟摸了摸欧文的脸:“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欧文啪地一下打开他的手:“哪里。”
“不是,你不觉得吗,他是这种性格吗,这么爱哭,又爱撒娇,刚才就那么,就那么……?”凶残。
“……”欧文瞥了他一眼。
诺亚的隐藏性格估计也只有程悟这个缺心眼没发现了。有几件事情欧文现在依旧记得很清楚。
在他七八岁左右的时候,偶然间遇见了睡着的程悟,当时程悟在看电影,看得还是限制级血腥恐怖片。
欧文找到他的时候,就见白白嫩嫩的奶油小面包正面无表情地在看恐怖片。
电影里的特效几乎和真实的情景没有差别,电影演员在被杀人魔狂追卸掉胳膊腿又开膛破肚挖出内脏的时候——
小面包眼皮都没抖一下,甚至心情不错地喝了一口稍微有点发红的葡萄汁。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欧文一进来他就高高兴兴迎上来撒娇,自那个时候起便初现端倪。
后来欧文把这件事告诉了温德尔,温德尔看起来毫不意外,似乎早有察觉一般。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数诺亚十岁那年,他们在后山遇见了一只被猛禽攻击了的鸟,它的翅膀已经断了,身上还有很多血。
已经救不了了。
诺亚原本很可怜它,但听见欧文如此判断,他问:“那我们为什么不杀了它,放任它在这里挣扎被吃掉的话,不是更坏吗。”
……欧文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他的了。只是在那个时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温德尔对诺亚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他对诺亚的保护不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受到伤害,更是不想让那些负面情绪成为他另一面的养料。
所以他一直在催生强化诺亚的正面情绪,让他的正面情绪与好的事物保持绑定关系。
。
“这也不对啊,鸽子差点死掉的时候起他不是还很伤心吗?”
“因为那是他划分在领域范围内的,喜欢的东西。”
“……不对劲。”程悟:“所以他根本不是个小面包,他只是伪装成小面包,但其实是一个没熟透的大列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