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是一片静谧的夜。
祁斯年的神情在晦暗里看不清楚。
某种微妙的氛围感突然在逼仄的车厢内蔓延开来。
祁斯年他看她片刻,说:“我回公司拿合同,保安说你还在楼上,我就给你打了电话。”
他这话其实细究起来有漏洞。
比如他既然上了楼为什么要在楼下等她,又比如保安怎么会知道她还在楼上。
但仲希然对他的日常并不足够了解,还以为助理取走合同,祁斯年又叮嘱了保安部注意她的行踪。
仲希然迟缓地点了下头,点完头意识到祁斯年看不见,又噢一声。
车子在这时停下。
司机打开车内灯,恭敬道:“祁总,太太,到了。”
车门缓缓打开,祁斯年下车,仲希然跟着下车,看他站在原地等她,就说:“走吧。”
她下巴尖指了指店面,径自走了进去。
祁斯年低头看一眼自己胳膊,跟着走了进去。
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
大部分区域已熄了灯,只有角落的灯还亮着。
两人被带到服务区坐下。
点完菜,仲希然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祁斯年,说:“这好像是我们结婚后第一次单独出来吃饭。”
“嗯。”祁斯年看她一眼,“你喜欢出来吃?”
“还好。”仲希然笑笑,“只是忽然想起来,随便说一嘴。”
红色辣火锅咕咚咕咚冒着泡泡,菜被端上来。
仲希然起身准备往锅里下肉,祁斯年手一抬:“我来。”
他干脆利落地把肉下进锅里。
仲希然看他。
祁斯年淡声:“没外人,你可以适当休息。”
仲希然一怔——她以前照顾他都是当着外人刻意演的,他知道。
他把煮好的肉捞进她餐盘里:“祁太太慢用。”
仲希然没忍住轻笑:“好的,祁先生。”
祁斯年挑眉:“你在这儿跟我演戏呢?”
“那也是你先开始演的。”仲希然笑着拿起筷子,目光在半空中跟祁斯年的撞上。他漆黑的眸子里闪着一点笑意,她好似被烫了一下,立刻收回目光。
一顿饭吃饭,仲希然被服务的很满意。
只是夏天吃火锅有些热,开着空调也出了点汗。
从店里出来后,被风一吹很舒服。
这时候适合骑摩托车。
她这念头刚冒出来,就看到祁斯年往路边走去,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摩托车,摩托车旁边还有个人,好像是他们家司机。
祁斯年从司机手里接过钥匙,戴上头盔,骑在摩托车上,发动引擎,开着摩托车在前头辅路掉了个头回来,稳稳地刹在仲希然面前。
“上车。”
他把车座后的女士头盔递给仲希然。
仲希然被他这套流畅的动作震了下。
她戴好头盔,坐上来,没忍住问:“你特意叫人回去把摩托车开出来?”
祁斯年这回老老实实承认:“嗯。”
不过他又补了句,“这个天气适合骑着遛弯。”
戴着头盔,他的声音好像隔了一层,有点小也有点远。
仲希然抱住祁斯年的腰,耳朵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她张口就问:“你确定你不是想跟我约会么?”
天色渐渐蒙蒙亮。
天边一弯浅浅月牙淡的好像没有。
祁斯年好半天没说话。
仲希然不确定他是不是听见,干脆摘掉头盔。
她正打算再问一遍,就察觉到祁斯年熄了火。
祁斯年回头,摘掉头盔。
大约是有些热,他额间头发沾染了汗水,落了两滴在鼻尖上。
仲希然一手抱着头盔,另外一条胳膊肘抵在祁斯年后背上,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我不是想跟你约会。”他平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我就是在跟你约会。”
仲希然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愣了一会儿,听见祁斯年说:“戴好头盔。”
她噢一声,把头盔戴上,重新抱住祁斯年。
车子轰隆一声发动,缓缓朝前开去。
她其实没想明白这两句话到底具体有什么差别,祁斯年又究竟在强调什么。
但如果没有差别,她为什么刚才心脏好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
这天吃完饭回来太晚,两人洗完澡很快就睡了。
隔天吃过午饭才一起去公司。
跟祁斯年一起回到办公室,仲希然才想起画的设定都在楼下。
想到搬下楼的原因,她不觉有些心虚:“我去取一下。”
好在祁斯年没发现什么。
推开楼下会议室的门,仲希然完全愣住——她画的设定图纸全都不见了。
会议室就这么大,一眼望到底。
她连忙跑出去找到保洁问:“阿姨,您看到那个会议室里的图纸了吗?您收拾了吗?”
保洁一般不会乱动公司里的东西,她心里还存有很大的希望。
保洁阿姨看着她:“是画了很多飞机高楼什么的图纸吗?”
仲希然露出希望的眼神:“对。”
保洁阿姨:“那不是不要了吗?昨天有人让我帮忙处理一下,我放碎纸机了。”
仲希然浑身一软,定在原地。
半晌后,她问:“碎掉的东西呢?”
保洁阿姨战战兢兢道:“中午收走了一部分垃圾……”
仲希然声音冷得像冰:“东西是谁让你帮忙处理的?”
保洁阿姨说:“就是一个挺干练的女人,短头发,眼睛挺大,穿衬衫短裙高跟鞋……”
祁斯年沉着脸听完描述,从电脑里工作通讯里点开南姝头像,问:“是不是她?”
保洁阿姨立刻点头:“就是她。”
祁斯年拨了个电话:“叫南姝上来一趟。”
他走到沙发旁,在神情低落的仲希然面前蹲下,说,“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仲希然机械地点了点头。
南姝很快就上来。
祁斯年问:“你昨天让阿姨处理了什么?”
南姝有些不明所以:“我昨天加班写了好几版计划书,写废的就让阿姨放碎纸机了,怎么了?”
仲希然看到她的高跟鞋尖想起来,昨天她撞到的人是南姝。
保洁阿姨一下子害怕了:“是有些文字文件,但也有好多张图,我明明问过你你说不要了……”
南姝:“那些图不是我的,我怎么可能说不要?阿姨你工作没做好就是没做好,不要乱污蔑人啊。”
她就不信,祁斯年会相信一个保洁不相信她。
更何况就算祁斯年怀疑她,也不会有证据。
公司每层楼只有出入门口有监控,拍不到这事儿。
保洁阿姨五十多岁,急得快哭了:“我真的没有……”
仲希然垂头听着,表情发冷。
南姝就是料定了这事没有证据,祈斯年没办法就因为怀疑对她怎么样。
她心里发堵。
分明就是她做的,却不能对她怎么样。
半晌后,仲希然开口:“算了,别难为阿姨了,是我自己没保管好东西。”
她放弃。
这事儿再扯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她画的设定图也的的确确找不回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能画第一遍就能画第二遍。
只是始作俑者得不到教训,难免叫人不爽。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
南姝眼中闪过暗暗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祁斯年对阿姨淡声道:“你先出去。”
阿姨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祁斯年看向南姝:“你昨天为什么在19楼加班?我记得你工位不在19层。”
南姝:“我经常在19层加班,方便跟您过计划什么的。”
20层属于祁斯年一个人,但19层跟20层中间是打通的,有步行楼梯,她只想离祁斯年近一些。
祁斯年点点头,平声:“我会通知人事那边,从明天起,你不用来上班了。”
南姝脸色顿时煞白。
仲希然也是一惊,意外看向祁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