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
秀一拄拐于电梯口拦住正往病房去的患者，因其本坐轮椅，行动不难，“啊，好，老师。”
患者疲惫虚弱，结肠镜检查后更显憔悴，秀一回头，见吴夏微微耸肩，‘啊，定是她照料，不错。’
虽轻声嘟囔，实习医生常承担医生不愿为之琐事，繁杂多样，其中最糟当属照料患者，且照料方式众多，昨日吴夏所做，或为较优之选，[快解释，一提吴夏我便分心。]
‘啊，知道，我何时分心？’
[常人张嘴睁眼便称分心。]
‘我如此？’
[方才约一秒。]
‘该死。’
所幸对照料之事思索未久，患者在前，仲景亦助力，秀一赶在疑问浮现前开口：“首先……您刚做完结肠镜检查？”
“是是。”
作答者乃患者母亲，其满脸忧虑，大学医院门诊后即刻住院少见，且主治主任未露面，担忧更甚，“结肠镜检查结果……已查明您频繁便血、腹痛与偶发腹泻病因。”
“真的？是何病？”
母亲急切追问，彼时病床正被推进病房，若非如此，过道患者恐皆围观，以为争执，“是克罗恩病。”
秀一交替望向母女作答，此诊断名似高深，实则不然，秀一求学时，克罗恩病罕见，今患病率攀升，于大学医院屡见不鲜，[竟不知是克罗恩病，难以置信。]
仲景看法合理，因仅凭结肠镜检查，经验丰富医生皆可辨，‘患者年轻，此前未想及。’
考虑患者状况，此亦正常，二十多岁者谁会料到需结肠镜检查？多忽视致病情迁延，“克罗恩病？这是什么病？”
患者母亲闻此陌生病名，满脸茫然，对医护人员熟悉之名，普通人却知之甚少，“是炎症性肠病一种，属自身免疫病，即自身免疫细胞攻击机体，您女儿攻击对象为消化器官。”
“啊……”
母亲仍未全懂，但此刻关键是让其知晓病可治，此病程漫长，有充足时间阐释病情，先安其心方为紧要，“今日起治疗，因组织活检结果未出，用药不会过猛，治疗方案众多，勿忧，静候即可。”
“呃……好，老师。”
母亲仍专注于克罗恩病为何病，对秀一之言回应迟缓，此次开口者为患者本人，“那……治好克罗恩病，我这病也会好？”
患者揪着松弛皮肤询问，年轻脸庞现此衰态，令人怜惜，‘若能如此，甚好……’
可惜事与愿违，秀一苦笑摇头，心怀悲悯，亦坚守真实，未予虚假希望，深知医生职责分量，“不，您皮肤病变由他病所致。”
“他病……？那诊断出了吗？”
秀一与仲景皆见患者眼中闪过希望，因其信诊断即治愈可能，秀一愈感惋惜，缓缓道：“是，然确诊需基因检测……目前疑为弹性纤维性假黄瘤。”
“弹什么？”
“弹性纤维性假黄瘤，英文名 pseudoxanthoma elasticum。”
秀一清晰重复，又看向安达与吴夏，用医学术语讲解，料想二人首次听闻，因己亦初见此诊断名，“伪……伪……”
“伪黄瘤弹性纤维瘤？哇，竟有此怪病……”
果不其然，二人对视咋舌，秀一未止，仍有诸多事宜需言明，“此弹性纤维性假黄瘤特征之一即皮肤松弛，多伴 Abcc6 或 GGcx 基因突变，不仅累及皮肤，亦影响心脏与眼睛，已向心内科与眼科发会诊请求。”
“心脏……眼睛……”
秀一言说时密切观察患者，虽病或损心脏与眼睛，患者视力似未现问题，[因年轻，心脏或无恙，稍安。]
‘你如此说，我稍宽心。’
[医学中年龄优势明显。]
年龄优势？此语虽糙，于医院工作者而言，深有同感，秀一面色稍缓，续言：“当下或许无妨，仍需检查。”
“那……好。”
“且治疗克罗恩病，症状亦会改善。”
“好？二者有关联？”
患者及身后二人皆惊，克罗恩病为内科熟知病症，未料与新疾相关，大抵皆为此类神情，“是，二者非相互引发，然克罗恩病可加重弹性纤维性假黄瘤。”
“啊……”
“您克罗恩病约发病四年，彼时皮肤病变或已恶化。”
“如此说来……确有此感。”
此前沉默握女儿手之母亲点头认同，虽四年时长易混淆，然身为母亲，对女儿身体变化敏感，闻秀一言，觉彼时病已恶化，“尤其克罗恩病会加剧弹性纤维性假黄瘤之维生素 K 缺乏。”
“维生素 K？”
“是，维生素 K。”
秀一忽提维生素 K，交替打量患者母女，安达与吴夏则不同，闻此词已有所悟，秀一念其为粉丝，续言：“其缺乏致出血，因凝血因子与维生素 K 关联紧密。”
“出血，啊……”
“故您自幼出血频繁，克罗恩病发前，对生活影响尚小，此后加剧。”
秀一言罢，母女皆颔首，因出血非仅致便血，亦引发妇产科问题，曾于妇产科检查无大碍，仅闻皮肤先天异常传言，彼时非先天患病，又厌烦过度医疗，今闻病因，似觉病情好转，“幸克罗恩病尚不严重，便血因之加重维生素 K 缺乏，治疗即改善。”
秀一神色亦佳，医生谈患者好转，自会如此，然未露笑意，事出有因，“那皮肤会变好？”
恰为回应患者此问，遗憾当前基因所致疾病多无法治愈，如患者皮肤组织已病变松弛，更难扭转，秀一唯有摇头，“不，好转者……为出血症状，皮肤病变难愈。”
“如此……明白了。”
患者沮丧，秀一见之亦感挫败，‘该死，为何不治之症众多？’
确诊应伴治愈可能，方为常理，虽知此念荒谬，仍想抱怨，仲景不解人情，却能指明方向，[莫望他人，秀一自创疗法即可，如何？]
语气虽冲，却富深意，‘自创？’
[当下确难，缺知识、设备与人力。]
‘胡扯。’
[但于辉瑞学会展示成果，或有转机。]
‘此说……有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