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拾级而上,眼前的台阶就像学生的功课一样,看不到头。
程雪想飞身而起,加快速度,却不想被一阵无形之力挡了回来,看来是不让作弊,她心中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像个凡人一样,爬台阶。
众人沉默无声,闷头前行,脚步声越来越沉重,直至,脑中袭来一阵恍惚之感,等程雪再清醒时,周围已经没有旁人。
她召出流云,心头一紧,试探性地唤了一句:“凝姐!”
无人回应,周围有迷雾聚拢而来,程雪将口中的清心丹咽了下去,不再出声,有声音自头顶传来。
“铛――”
是钟声,她回头望了眼,已经看不清后路,迷雾将一切掩盖,唯有眼前的台阶,依旧清晰可见。
看来,只能继续前行了。
周身的迷雾越来越浓,直至最后,豁然开朗,台阶尽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迷雾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开阔的无边花海。
程雪一阵恍惚过后,发现已经来到一座了望楼上,身后来路已经无影无踪,仿佛她是凭空出现一样。
城楼上并无其他人,长廊上设置了好几个哨点,程雪一一查看,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举目望去,花海在微风中沉浮,若是往常见着这美景,驻足欣赏一番也不错,只是如今乃凶险之地,稍不留神可能就尸骨无存,程雪哪里有心情领略这美景。
她心中时刻警惕,只是,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动静传来,神经绷太久了,难免心神疲惫,正当她有些恍惚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铛――”
程雪瞬间清醒过来,她神色一凛,探头往下看,果不其然,城楼底下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甲士。
她抬头看了眼头顶破烂的古钟,将其摄入掌中,甫一入手,便有阵古朴厚重之感油然而生,再此睁眼,程雪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个空间中了。
刀枪入肉,血水喷洒,喊杀声无处不在,灵力暴动间,无数生命自此消失,修士之间的战争,也如凡人一样,热血上头的一刹那,留下的总是遗憾,不甘……
这里曾经发生过惨烈的大战,难怪会凝成英魂,程雪穿过杀戮场,来到幻境中的了望楼,俯视底下的滔天杀气,心中毫无起伏。
不是她冷血,战场上的人,她一个也不识,很难让她有共情,最多也只是感慨几声自古杀戮无止境罢了!
画面一转,一方攻城胜利,了望楼上的探测敌情的警钟,也沾染上了鲜红的热血。
“叮当”一声,钟破的声音,格外清脆,与它朴实无华的造型,颇为不符,眼下却无人关心,他们沉浸在独属于胜利者的喜悦中。
这是这个古钟印象里,最后的画面,残阳泣血,警钟哀鸣,一时之间,还真让程雪心神有些动摇。
真情实感,总是来得感人,程雪抹了抹眼角的泪,挣脱了古钟的控制,哽咽道:“你有什么遗愿吗?可以的话我都行!”
闻言,这个破烂钟嗡地一声,颤抖起来,宛如是在愤怒,又似在哀鸣,做足姿态,钟灵这才舍得亮相。
“我要这些逆臣贼子,全部在此折戟!”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拉着程雪的手,老泪纵横。
“您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程雪拍了拍对方的手,声情并茂道。
老者闻言,眼中的泪花更添几分晶莹,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息一声,摇头抹泪。
程雪安慰了几句,却迟迟不见行动,这让老者抬起了头,声泪俱下:“还请这位英雄,能圆了老朽这个心愿,就算给你当牛做马,老朽也心甘情愿啊!”
“这个嘛,好说好说!”一提到这事儿,程雪的神情瞬间恢复了正常,“不知您老,愿意出价几何?”
“小英雄,你这是何意?”老者似乎很是生气,一甩袖子,横眉竖眼,“竟向我这么个行将朽木的老人要报酬,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似乎极为愤慨,他的眼中,再次充斥起晶莹的泪花,让人不由想到,烛光中的爹娘,是不是也如他一样,白发苍苍,为子缝衣?
很快,程雪就将脑子里的画面甩了出去,程立缝衣服?付岚点蜡烛?咦~
回过神来,她心里忍不住感叹,不愧是钟,感染力如此之强,竟然让她三番两次,都差点儿着了道!
“别装了,我已经看清了你的真面目,糟老头子坏的很!”她双手抱胸,靠在栏杆上,凉凉道。
见状,老者眼中精光一闪,轻咳一声,眼睛不再湿润,神情也不再凄苦,整个人气势一变,正经起来。
“既然如此,小友想要过我这关,就难了!”他抚须微笑道。
“有多难?山无棱天地合?”程雪还是如此漫不经心,似乎胸有成竹,又似乎是毫不在意,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实际上,她已经有些心虚了,只是这种时候,决不能露怯,不能将主动权让给对方。
“小友看到底下的英魂没?若是你能将其全部消灭,就算你过了!”对方似乎毫不受干扰,依旧抚须笑道。
“这有何难?只是我可不能白做工,这报酬,你可得给我算好咯!”程雪嗤笑一声,继续装逼。
问题似乎回到了最开始,双方陷入沉默。
“你将这英魂灭了,我给你通过,这很公平!”由此可以看出,这个钟,老吝啬了!
程雪挑眉:“我消灭英魂,需要耗费力气,你说你给我通过,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合理的买卖,你只是在空手套白狼。”
一番话,有理有据,老者一时被噎住了,他关于通关这一说,也是千百年来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推演出来的,对此自然不能多言。
“既然如何,这买卖,不做也罢!”老者似乎极为生气,袖子也不甩,就要回到本体内。
程雪一把将其拦住:“想走?不给!”
这话有意思,都快将老者气笑了,他硬气地冷哼一声,想不理会这不自量力的家伙,然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
“你这臭丫头,对我做了什么?”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他嘴里传来,让程雪不由摇了摇头:“别别别,我可没这癖好!”
事到如今,还被她调戏了一把,老者呼吸急促,几欲昏倒,在程雪看来,像极了路上想碰瓷的那些为老不尊的人。
她赶紧闪身离他五步远,见状,老者翻了个白眼,恢复了正常:“你这个试炼者,比起之前的人,倒是有趣!”
“所以呢?让我过去!”
“想得美!”
这下子,又陷入了僵局。
程雪摸了摸下巴,顿时觉得有些不好办了。
事实上,自从她上了这了望楼,就觉这里不对劲儿,再加上这总在关键时刻响起的钟声,很快锁定了对象。
这钟可能是年久失修,或者是单纯的修为不到家,构造的幻象,处处是漏洞,被程雪一眼看穿。
毕竟,她曾经受过暮影老祖一个月的幻境“训练”,毫不留情的那种。
所以对幻境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稍有不慎之处,就能察觉出来,这是钟灵始料未及的,他还以为程雪跟以前的试炼者一样,只是个厉害点的金丹罢了。
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在程雪有准备下,揭穿老者的伪装,也是水到渠成。
至于为何她能困住这钟灵,则是因为她早有准备,在他靠近时,便暗中扔了个困阵出来。
这是程雪下山历练时,用九子转生花同掌门兑换的极品困阵,用来困这阵灵,并没有花费多大力气。
只是就算能将人困住,想要杀死他,目前看来,是不太可能的,毕竟敌我差距悬殊,除非动用爹娘给的手段,只是这些东西用一个少一个,程雪也不想太过依赖这些,所以这个首先被她排除了。
程雪看了眼手中的破钟,面带威胁之意:“你最好识相点儿,不然,我就砸了这破钟!”
不知为何,她的威胁之辞,总是带着几分匪气,自小如此,如今也算是时光不改,本性不散吧!
然而,这话却似乎没什么作用,对方反而更加嘚瑟了:“你砸吧,你要是砸得开,别说通关了,老夫当场给你下跪,如何?”
“铿锵”一声,电光火石间,流云已经跟这破钟交手了一个回合,无功而返,反倒了将程雪震得手臂发麻。
“这么硬?”程雪揉了揉手腕,“算你硬气!”
这条路行不通,总有下一条路,程雪脑中的鬼点子一个接着一个,将自己折腾得稍显狼狈。
那钟灵也有些痛苦,金木水火土全给来了一遍,即便对他本体没什么影响,精神却有些折磨。
“铛――”程雪敲了下手中的破钟,面色凶巴巴道:“你放不放我过去?”
“实话跟你说吧,放不放你过去不是我说了算,是这里的掌管者说了算,要不你折腾他去?”老者浑身无力,摊在地上,要死不活。
闻言,程雪又敲了下他的本体,嘀咕道:“我要是找得到阎王,还要你这小鬼干嘛?”
“如何找到掌管者?”程雪柔声问道,手中的流云搭在破钟上,隐隐有威胁之意。
“老朽实在不知,他只是告诉我,让试炼者杀尽全部英魂,估计要杀完英魂,才能见到他吧!”老者似乎也不确定,最后一句猜测的意味颇浓。
闻言,程雪冷哼一声,当即丢下破钟,转身看向底下密密麻麻的英魂,皱眉想着,如何才能将这些英魂全部消灭。
这些英魂生前最低都是金丹实力,况且最重要的,是打不死灭不掉,除非实力相差几倍,不然别想杀死一个同阶英魂。
就在程雪头疼不已时,一直以来都不插手程雪试炼的诡元,突然开口道:“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操纵十阶鬼物。”
“什么法子?”程雪连忙问道。
“将你的精血滴入幽冥珠,祭炼一番,而后放入鬼物体内,便可随意指使他,为你效力。”
“这法子妙啊!”程雪竖起了大拇指,赞道,然后她赶紧拿出一颗极品幽冥珠,逼出一滴精血,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可能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受伤颇为频繁,她也没时间好好调理,才导致她身体有些虚弱,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她按照诡元传授的方法,祭炼一番后,诡元将十阶鬼物放了出来:“我已经为你炼化好了,你直接将幽冥珠放入就行!”
“你真贴心!”程雪喜滋滋地道谢,她终于明白当初诡元让她将尸体收起来的用意了,回想之前,还怪不好意思的,差点儿错过了这大杀器!
很快,幽冥珠与鬼物融为一体,鬼物眼睛刷的一声睁开,吓了程雪一跳,紧接着,有若有若无的联系从心底生起。
程雪简单地发出几个指令,鬼物都照做无误,这让她信心满满,看着底下的英魂,杀气腾腾。
鬼物虽然没了自主意识,但他的身体强度依旧无与伦比,本就是属性相近,对付起来,应该是手到擒来,毫无压力。
果不其然,程雪指使鬼物出手,英魂成片成片地破碎,化作一缕缕阴气汇入鬼物体内,这让鬼物的气息更加强大了几分。
程雪对此虽有察觉,却并不上心,只觉得自己这边占了便宜,英魂数量之众,让鬼物的实力越来越强大。
程雪有些心惊,在心里问道:“他还能进阶不?”
“不能!”诡元的回答很是坚定,“死物终究是死物,除非他再次诞生灵智,不然,就算体内力量达到了进阶的水准,也只是能多增几分力气罢了!”
如此,程雪放心了,她继续命令鬼物收割那些英魂,眼看这英魂已经被灭得只剩下一小撮了,她转头看向钟灵:“怎么样?我可以离开了吗?”
不料,钟灵诡异一笑,不等程雪问出口,城墙突然间摇摇欲坠,瞬间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