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榻上,垂眸注视着她。
她此刻正蹲在地上给他洗脚,一双白净的手细细地摩挲着他的脚踝和指节,她的手法总是这样温柔,他低头看着她,将手缓缓放在了她的头上。
“可以了,起来吧。”他轻声说道。
“谢陛下。”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胤书一眼,眼中不是纯粹的胆怯,而是难以言说的一种情绪。
她缓缓起身,水滴顺着指尖滴下。
胤书察觉到了她脸上的异样,心中一阵抽痛,缓缓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吻上她的嘴唇。
在他温柔的亲吻之下,她迟疑了一下,半垂的眼中蕴含着深深的眷恋和无奈。
她想要从胤书怀中逃离,却又放弃,俯下身去任由他亲吻。
两人唇舌缠绕,情欲正浓,胤书的手抚上她的腰际,将她抱在床上。
他和她相拥着在床上辗转,耳鬓厮磨。
他脱去她的衣裳,仅剩一层里衣的时候,他愣住了,唇上的亲吻也随即停了下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在看着她的小腹。
她呼吸一滞,眼中泛起泪水,打算起身离开时,胤书将她摁在床上,强忍心中伤痛。
“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泪水无声从眼角滑落,逃避着胤书的视线,声音颤抖着说道:“奴婢只是个贱婢罢了……奴婢……不能反抗……”
“你不愿意的话,我不会勉强。”胤书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温柔地说道。
她哽咽着吻了胤书的手心,说道:“您是这宫中唯一一个,奴婢不想反抗的人……”
胤书面色微动,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他抱着她,亲吻她,与她相拥而眠。
他只是个失去地位,自幼年时便被人软禁的君主。
在这被软禁的时日之中,他见过宫中太多的人情冷暖,唯有她能够一直伴自己左右。这份情谊,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替代或改变的。他并不嫌弃她被人糟践的身子,他只恨自己,身为君主,却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他如今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照料她,让她安全地生下这个孩子。
无论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骨肉,他都不在乎。
但是今夜的同枕而眠过后,他再也没有见到她的机会了。
她的尸体被发现在一个柴房之中。
被发现的时候身上满是被人殴打的痕迹,身下满是血迹。
她躺在血泊中静静地死去了,眼睛没能如愿以偿地闭上。
而这副模样,是他从新来的侍女口中得知的。他被软禁多年,不能踏出这宫门一步,因而也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得知她死讯的他,不知道在深宫之中哭了多少个日夜,但无济于事。
他现在所拥有的,并不是他所渴求的,而他所渴求的,却正在被他所拥有的渐渐侵蚀。无论是他所敬重的父亲,还是他所深爱的女人,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中离他远去。
而对于这些,他无法做什么,也无力去改变。
如若他不是这个君主,就好了。
-
越是距离腹中地区越近的地区,戒备就越森严。
传说上一场跨河之战结束之后,长河族大祭司率领一干大小司祭和神守,在关键的城池设下了禁制。
并且距离王城越近,禁制就越坚固。
而妖军之中也有通晓术式的妖子,可以攻破一部分长河族族人设下的禁制。毕竟,距离上次跨河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万多年,无论多么坚固的禁制也会有松动的一天。尤其是如今长尽河进入了枯水期,原本以长尽河河畔大雾为力量之源的禁制,也会因长尽河的异动而有所削弱。
连皇乾浚站在城楼之上,手扶着楼栏看着产生裂纹的禁制和涌进城池的妖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城谌骑着妖马进入城内,妖马脚下燃烧着青色的火焰。
他青丝如瀑,倾泻腰间,鲜血和尘土令他原本白净的面庞稍有污秽,破碎的铠甲却没有办法掩盖住他身上矜贵和冷冽。叶城谌向周围惊恐的人子们看去,一双金眸之中没有任何情绪。刹渊在后面跟了上来。叶城谌听到声响,似乎知道了来者是谁,没有回头。
“白曳还没醒?”
“黑水似乎对他影响很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刹渊道,“不过现在即使他不参与,于我们而言也没有多大影响,一旦没有不死之身的参与,人子的军队不堪一击。”
叶城谌手握缰绳,沉思了片刻:“如今还不能确定不死之身是不是已经被杀光了,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但眼下有很多将领说,这是我们消除威胁的最佳机会……”刹渊道,“您不是没见过白曳在战场上的身手,说得好听是骁勇,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六亲不认的屠戮,所到之处尸体遍地,属下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人子。就算是不死之身,但愿意为了异族,只身面对一个军队……对同胞下手毫不留情暂且不提,但这人子的自我牺牲也未免太大。属下只怕他如此尽心力,是在图谋着别的东西。”
“你是说他是在利用我们吗?”叶城谌道。
刹渊点了点头。
“如果要是我的话,我不会冒着被杀掉的风险,去单挑一支可能会杀死自己的军队……至于威胁么,他的确是个威胁,战力无可挑剔,并且无法轻易杀掉。我不是很清楚,他究竟为何会如此死心塌地为妖子效力……”
叶城谌说着,忽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和戟颂对话的情形。
还有战场上她在他面前身中数箭,却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的样子。
叶城谌心中泛起一丝异样,沉默片刻后看向刹渊:“无论她是出于对人子的恨也好,是对我们的利用也罢。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子而已,我看他的眼睛也是时好时坏……”
叶城谌口中停顿了一下,想到那人子之前浑身是箭的样子,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叶城谌定了定,将心头异样压了下去。
“等到他没用了的时候,随便扔到一处,关起来便可。”叶城谌冷着神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