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有件事龙飞没和白心儿讲——那就是齐宁的进步速度很快。
一开始龙飞小心地拿雪球扔她时，她都躲不过去，一被砸住就要疼的龇牙咧嘴。
后面没多久，她就变得灵活了起来，就好像僵硬的人柔软了筋骨，枯枝又抽出了新芽。
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玩着这些小游戏，于是世界不再分春夏秋冬。
雪、沙土、小石头，甚至是一些纸团，都是他们拿来训练的武器——当然，大部分时候是龙飞训练她。
因为她说，如果龙飞想要她承认他是青山孤儿院里最聪明的人，那就必须要在这种小游戏上让她心服口服。
龙飞感觉自己那会脑袋肯定坏掉了，居然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当时把刀放她脖子上，她肯定立马就承认了。
在有一人因被误伤而直接被送进医院后，一度惊得孤儿院里没几个人敢在他们玩游戏时靠近他们。
齐宁的进步速度很快，龙飞还记得第一年冬他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她还笨拙地连自己的四肢都控制不好。
第二年冬时她已灵巧地像一只猫儿一样，看她行动时龙飞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第三年冬，在龙飞走之前，齐宁已经能够和自己简单地对攻几下了。
白心儿的话让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像是小兽一样倔强又顽强的家伙。
离开的时候。
她在冬天的雪地里气喘吁吁地看着当时正牵着奶奶的手要离开的自己。
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自己终于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在自己身后大声喊道，“龙飞！你以后一定要回来看我！”
奶奶拍了拍自己，叫他回去和那个姑娘好好道个别。
龙飞回去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齐宁也看着他，他们就这样在雪地里对视了好久。
大雪落满了肩头，落白了少年们的头，却谁都没有先说话。
齐宁知道龙飞是个木头，于是咬了咬唇，忽然蹲下身子，从地上抓了一大把雪。
“张开手。”
龙飞听话地张开手，然后齐宁便把那团雪放到了龙飞手里。
“龙飞，你记着。”
路灯下，孤儿院门前，齐宁气喘吁吁地看着龙飞，大雪冻红了她的手，也通红了姑娘的脸。
“你得记着，你得回来看我，我们还玩打雪仗。”
“哦。”
龙飞挠了挠头，也不知到底是该答应还是不答应。
打雪仗有什么好玩的？
她已经不需要他也能训练了。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路，直到回家的时候才发现手里的雪都化掉了。
它们化成了水，在这一路上慢慢地流失，只有手里的湿润告诉着他，在不久之前，他的手里有过这么一团雪。
他后面再也没回去过。
主要是，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就去上学了，然后第一天就被退学，在警局里又被误诊精神状态有点不对劲。
然后就又去了青山精神病院里呆了几个月。
太忙了，然后龙飞就把那件小事给忘记了。
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奶奶又带着自己去做义工活动。
然后一不小心就又进去了。
嗯……
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呢？
仔细想想，那次因为咬死白心儿的狗再进警察局，应该也算是三进宫了吧？
一想到再进一次警察局后，里面那些犯人会看待自己的崇拜的眼神，龙飞就微微有些害羞。
自己在里面也算是个“老资历”了！
好吧，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只一些小事情而已，白心儿肯定也不会愿意听，龙飞索性就“略过”它们了。
这是他从书里学来的说话技巧，多看书、看好书～
不过，齐宁现在还在那里吗？
龙飞躺在病床上，他体内的伤势昨天一经龙羽池牵引，在此刻终于都慢慢地被“释放”了出来。
照龙羽池的话讲，这些都是内伤，需要好好静养。
“你怎么才来这里四五个月就伤成这样了？”
姐姐生气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底，不知道为什么，龙飞反而觉得很暖和，很高兴。
齐宁暖和吗？
她现在也高兴吗？
龙飞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新书，侧头看向营帐帘门外的天空。
他又被白布包起来了，这间营帐内，还有许多那晚围攻他的星盟人员，不过龙飞不在乎他们。
外面的天空清冷澄澈，就像一枚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帘门内，美得甚至不真实。
就连空气中都泛着一丝冷意。
不知道为什么，龙飞忽然想吃火锅了。
……
十二月，龙飞伤好之后四处狩猎星盟人员，下手却有分寸了许多，只伤不杀。
星盟也像是被打出了火气一样，到处派出小队去围剿龙飞，却被这个狡猾的“猎人”一次次躲过。
同时加入这场狩猎的，还有阿蛮。
或者说，石昕。
不知龙羽池怎么样和苏雪说的，阿蛮现在也被算做了是铁学院的一员。
当龙飞和白心儿再次走入那个瀑布后面的山洞之时，阿蛮母亲的尸体已经不见了，那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石堆。
像一座小小的坟。
阿蛮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灰白的小圆球，它沉默地看着那座小坟。
又沉默地跪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觉得现在的气氛太严肃了，又或者是觉得他们看着阿蛮跪着而自己站着不太好。
白心儿也悄悄地跪了下去。
龙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想了想，也跪了下去。
阿蛮回头奇怪地看着他们：“……”
脸上的泪还没有干，他就不由得被这俩憨批逗笑了。
阿蛮的笑声像破锣一样一点都不好听，然后他站了起来，于是白心儿也在龙飞像看傻瓜一样的目光中羞愤地站了起来。
“喏。”
白心儿稳了稳心神，若无其事道，“那我们以后就还叫你阿蛮了。叫顺口了，不太好改。”
阿蛮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白心儿忽然笑了，她说，“我们三个，将称霸铁学院！”
阿蛮和龙飞都没说话，他们对视着，并且眼神中都透露出了奇怪的光芒。
这让白心儿很是尴尬。
于是她叉腰道，“你们两个都得听我的，不然以后不能吃肉！”
龙飞：“……”
阿蛮：“……”
龙飞忽然上前一步，把拳头抵在了阿蛮的胸口。
阿蛮回拳。
于是两个少年终身的友谊和约定，就这样达成了。
而在千万里之外，一处高高的崖壁边。
此刻，一个正静静地看着手中一团雪发呆的女孩忽然恨恨地把那团雪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