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806办公室门上敲了敲,听到一声“请进”,便推门而入。
一张宽大的老板桌后,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男人,头顶上基本没几根头发了,依靠左翼的几缕长发往中间梳去,俗称边境支持中部。
他见到我们,站起来,淡淡地问道:“是四水的同志吧?”
我上前介绍道:
“陈社长好,这位是我们市纪委杜副书记,后面的是我们联合调查组的张主任。”
陈社长才伸手,说:“请坐。”
屋里有一条长沙发,对面有一条单人沙发。
他出门喊了一下,一个工作人员泡茶,端给我们。
他才坐到我们的对面的转椅上。
杜书记说:“我们来的目的,就是向贵社通报一个情况。贵社派驻我们四水的记者站的站长王利川,与我们最近抓的一个闹事者有关。
这名闹事被抓后,供出王利川同志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
当然,我们还从其他渠道掌握了王利川一些违法事实,所以,市委市政府派我们几个向贵社来通报一下。”
陈源泉听了,打着官腔:“我们支持地方政府实事求是办案,但新闻单位有其特殊性,有时为了采访,会接触不同的人。
不能说接触了你们被抓的对象就是同流合污。我们既要严格要求记者,同时,也请你们严格执法,新闻单位嘛……一定有它的独特性。”
我一听,这位副社长高高在上,好像他们的记者就不能抓似的,便望了一眼杜书记。
杜书记说:“社长讲得对,我们会严格执法。之所以专门来通报,也就是考虑到新闻工作的特殊性。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我们也可以不来通报。犯到了哪一条,我们就按哪一条治罪。如果查出他更多问题,甚至牵涉到报社的领导,我们会向省纪委汇报。”
我心里高兴极了。杜书记回答得十分霸气。
真是你对人家客气,人家就拉架子。你撂几句重话,人家的气焰就熄了。
这时,陈副社长才第一次开脸笑了:
“杜书记说得对。我只是提提要求。说明一下新闻工作有其特殊性。”
杜书记说:“我搞纪检工作这么多年了,只知道正常采访,确实有某些特殊性。
比如可以录像,可以录音,甚至可以到监狱里采访犯人。
但是,记者本身触犯了法律,就没有任何特殊权力了。”
我真佩服杜书记,把这个姓陈的刺得哑口无言。
陈副社长苦笑道:“那好吧,希望你们秉公办案。”
这是一句送客的话。
杜书记站起来,说道:“谢谢社长的支持。”
陈副社长双手抱拳,晃了晃,算是送客。
我们出门乘电梯,里面没人,我便说道:“我同学在车上等,跟他的车走。”
杜书记说:“我们自己去吃个饭算了吧?”
张主任说:“没关系,晓东的同学是搞娱乐版的,他的岳父也是一位副社长。”
杜书记说:“你同学就结了婚?”
我笑道:“准岳父,简称岳父。”
杜书记笑起来,说道:“到处都是简称。”
我明白他的意思,比如他的身份应该是杜副书记,萧市长的身份是萧副市长,张主任的身份是培训中心副主任。
但在生活中,除了部队,哪个敢加上【副】字?那怕是神经有问题。
出了大门,我们上车。我对傅司机说,“跟上前面那台车。”
肖逸的车子往右拐,我们也往右拐。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就停在一家农家乐店子前。
下了车,我才给杜书记作了正式介绍。
杜书记对肖逸说:“哦,老乡。”
两人握了握手。
肖逸带我们上一道斜坡,上了一个阁楼。他招呼大家坐下后,说道:
“这老板只有两个菜。
一个是水煮活鱼,讲究一个鲜。是又鲜又嫩,特别好吃。
另一个菜是盘龙穿洞,讲究一个【奇】字。”
杜书记问:“盘龙穿洞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肖逸笑笑,给每人一支烟,才解释道:
“就是把活泥鳅放在一个大木桶里,倒入清油。第一次,两个小时换一次水,第二次,四个小时换一次水,第三次。隔个夜再换一次水。
这泥鳅就把肚子的那点东西全吐了出来,然后把豆腐煮热,放入泥鳅。泥鳅就钻进豆腐里。”
杜书记说:“哦——,这样一个吃法。”
我玩笑道:
“杜书记,这跟你们纪委办案差不多。
先把人关起来,一天不理他,两天也不理他,甚至三天四天都不理他。到了第五天,他就把肚子藏着的那点秘密全吐出来了。”
杜书记和张主任哈哈大笑。
连旁边的傅司机也连连说:“这个比喻打得形象。”
杜书记说:“王利川不要一天,我拍一下桌子,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他当天下午就吐了出来。”
我见肖逸坐着不动,便说:“点菜在哪儿?”
肖逸说:“不用点菜,谁来了都是这两个菜,盘龙穿洞是火锅,至于小菜,服务员会推来一辆小推车,我们自己挑就行。
不管吃多少,都是算在这两个菜价里面。”
我站起来,眼睛示意一下肖逸。
他跟着我出包厢。
走在外面的走廊上,我说道:
“就是上次陪你吃饭的萧市长托我一件事,要我跟你说说,你再跟你岳父提个要求。就是四水记者站,一定要派个正直的人去当站长。”
肖逸点点头,说:“记住了。”
然后问:“你把行远调到了你的手下?”
我笑道:“不是我的手下,我也是个办事员。”
肖逸说:“这个不用谦虚,以后,他就是你的手下。”
我说:“全部办好了手续。”
肖逸高兴地说:“你做了一件大好事。考研究生也不一定想考就能考上,如果在山村中学搞两三年,甚至四五年,他就消沉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放到合适的位置上,才能发挥作用。他适宜搞机关文字工作。”
我说:“这句话非常对,比如你一直比较活跃,分到娱乐版就对胃口。今天张白枝,明天郭虎同,所以,点菜也知道点盘龙穿洞。”
他笑骂道:“你大大的坏了……现在变痞了。”
我说:“进去吧,记得推荐个好记者来啊。”
进去就开始上菜了,肖逸说喝瓶酒。
除了傅司机没喝之外,我们四个喝了一瓶白酒。
吃罢中餐,我们打道回府。
事情办得顺利,在回程的路上,杜书记说:
“那个报社的陈源泉,只要一查,必有问题。”
张主任笑道:“搞了这么多年纪检,书记会看相了?”
杜书记说:“他护着王利川,肯定是得了王利川的好处嘛。不然,他护着王利川干嘛?”
张主任说:“加大力度审一下。”
杜书记说:“我是会加大力度的,他与某些人有勾结。不然,为什么在四水能横着走?”
我心里有些触动,难道这个记者与刘……有什么牵扯吗?
不过,我只是望着窗外。
回去,我要问问师父李又白,只有他对机关才明明白白。
在这迷雾似的机关,真的需要一位老机关的指引。不然,走着走着,你就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