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枪没打中，子弹擦着他的肩膀而过。
扩音器传出的警告音不断响起：“警察，林漠骁，你已经被包围了！”
耳边围绕着一句又一句的“放下武器”。
秦芷朝他们喊：“他没有武器！你们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呜咽的微弱的呼喊，没有人理她，没有人在乎。
除了面前的林漠骁，他的手最后一次拂上她耳边的碎发。
秦芷看出来他大概想说什么。
可是很快一阵兵荒马乱，秦芷被一蜂窝而来的武装特警拦腰抗抱着远离林漠骁所在的沙坡。
她撕心裂肺地哭，挣扎，破声哀求他们不要开枪。
她喊：“哥哥……”
他们在硝烟漫起的沙漠中对视，林漠骁的眼眶竟有些红，他被大力按着肩膀，他们强迫他跪，脚下的沙被踩出一抔抔窝坑，沙子像水一样柔软，流淌到鞋面。
远处迅猛地开来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周围武装人员的阻拦下，主驾驶的男人利落干脆地跳下车，在沙子里翻滚几圈，身形敏捷，个高腿长，一袭黑色装扮，朝着场地里的女孩狂奔。
“小芷！”穿越大半个中国，斯慎明终于见到她。
秦芷倏地转头，看清来人，热泪再次翻滚而下：“斯慎明……”
真正像过了好几个世纪一般，再见到爱人的那一刻，秦芷又哭又笑，“斯慎明……”
“退后！退后！”救下秦芷的特警朝着斯慎明的方向举起枪威胁示意。
斯慎明浑不在意，子弹打到脚边的沙坑，溅起一地沙砾。
他步履不停，神情坚定，跑到她身旁，‘扑通’一声，他们跪在沙地里紧紧相拥。
“你还好吗？”斯慎明力气大的快要揉碎她，终于见到爱人的这一刻，他千言万语只化为颤抖的，“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秦芷埋在他怀里，剧烈地抽噎着，“我没事……可是哥哥他……”
斯慎明这才看到不远处被挟持的林漠骁。
就在这时，林漠骁忽然反手将身后一人猛地过肩摔，夺过他手里的枪，单手举着步枪，姿态狂傲乖张，枪口大咧咧对准另一特警，周围瞬间哗然。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被威胁的特警一步步向后退，对讲机里传来嘈杂的电流。
那人扯下面巾，熟悉的面孔，是蒋闻。
他面容严肃，苦口婆心：“现在回头还有一条活路。”
蒋闻在得知林漠骁在这里的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江城方不作为，也许是忌惮林家，但林漠骁恰好来了边境，边境鱼龙混杂。
这里的枪口不长眼睛，走私与贩毒常年严打。
在居民看不到的地方，很多地方驻扎了神秘的部队，警戒森严，客栈老板报上林漠骁有枪的那刻，这便再不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系统里核对，查到户籍所在地，消息通到蒋闻的刑警片区。
原来林漠骁还是一个杀人犯。
林漠骁不屑地笑笑：“你还真是坚持不懈，追女朋友有这么上进么。”
“林漠骁，听我一句劝，放下枪，回头是岸。”蒋闻甚至有些哀求，不忍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走上犯罪的最终道路，“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两年后就可以出来的，为什么？”
原本自首加暗箱操作，刑期缩减到两年，两人约好的时间就在眼前。
可林漠骁不仅失约，反而又制造了一起绑架案。
蒋闻百思不得其解。
“滚开。”林漠骁没有义务和他解释，用枪头不耐烦地甩开他逐渐凑近的手。
他现在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做。
蒋闻退后两步，眼看周围的气氛越发凝重。
很明显，林漠骁不配合。
斯慎明皱起眉头，揽着秦芷的肩膀站起来。
看到这一幕，秦芷心跳顿时加速，她嗓音哽咽，拽着斯慎明的衣角焦急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真的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都怪我……都怪我……”她慌到整个身体抖若筛糠，说着就想跑过去，试图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挽救这一切。
斯慎明迅速拦住她，“别去，危险。”秦芷泪崩，被他箍在怀里，斯慎明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我来想办法。”
林漠骁在找死。
斯慎明来的时候就注意到，附近有狙击手。
他心里不舒服，却没办法。林漠骁绑着她离开这么久，他恨透他了。
可到最后一刻，斯慎明还是没有办法亲眼看着自己十几年的好友去送死，看着自己爱人的哥哥死在她面前。
斯慎明拿出手机，迅速拨通电话。
千钧一发之际，转眼就见林漠骁又反手控制了一名警察， 步步紧逼，几步跳下沙坡。
他挟持着人质停留在距离秦芷十多米远的地方。
他看着两个紧紧相依的人。
催泪瓦斯被抛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浓浓的灰白弹雾于他身后弥漫开来，警笛与扩音器的声音疯狂地不绝于耳。
斯慎明眯了眯眼，眉心跳动，直觉告诉他，林漠骁没有想活下来。
残阳如血，凛冽诗意。
林漠骁散漫地立在大漠之间，随手扔了枪，目光移到泪流满面的女孩脸上，神情变得温柔。
他再一次固执将手伸进衣服口袋。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有炸弹！”
秦芷猛地抬头：“他没有！”
对讲机中极快的闪过几个关键字，紧接着，气流仿佛停止流动。
一声细微的刺耳声划过——
林漠骁中枪了。
……
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
快到秦芷来不及思考。
只是下意识地失了力气，瘫坐下来。
斯慎明下意识向前一步，瞳孔紧缩。
“不……”
捂着唇，她瘫在斯慎明怀里。
怎么会这样？
呆滞地望着。
她从来没见过林漠骁有那样柔软脆弱的瞬间。
林漠骁是嚣张狂妄的，不可一世的。
但他狼狈地倒地了，从未下跪过的膝盖软软地磕在地上，紧接着身子一斜，他躺了下去。
汩汩渗出的猩红染透了砂砾，绽放出一朵妖冶昳丽的玫瑰花。
被一颗口径7.62毫米的子弹轻而易举穿透了脑袋，仿佛一只没有反抗能力的反派玩具熊被打倒。
那时候他的眼睛看着她，唇角微微勾着弧度，他向来那样。脸部肌肉呈放松状态，漆黑的瞳叫人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只有耳朵上方子弹与鲜血一同迸溅出来时，他望着她的眼神才有一丁点松动。
不要为我悲伤，不要为我流泪。
也许他在死前有很多想说的话，但秦芷永远无法知道了。
他不像个林漠骁一样死去。
秦芷的心，碎了。
像玻璃杯猛地砸到地板，散落一地颗颗血渣子。
爆破队成员穿着鼓鼓囊囊的黑色防弹衣，笨拙而敏锐地移到他身旁。其中一个人打着手势，探出手臂，残忍地将他还温热的身子重重翻了个面，然后警惕地从那个危险的裤兜里翻出来一个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深绿色，没有logo，看起来并不惧任何威胁力的小巧精致的盒子。
特警人员专业过硬认真负责，他们全神贯注，小心翼翼，盒子被机械装置夹到另一处的空场地地面。
不知何时盒子上方来了一架精密先进的探测仪器，发射着淡红色的竖直射线，缓慢移动，一丝不差地扫过盒身。
远处控制仪器的特警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话，秦芷跪在沙地，听到几句“oK”。
斯慎明捂住她的眼睛。
刹那间，“轰”一声，空旷的周围传来剧烈回音。尘沙飞扬，沙砾四溅，那里被炸出一个十几厘米左右的沙坑。
盒子炸开了。
刺目炽白的照灯迅速打过去，浓浓烟雾逐渐散去，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里面是两条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手表。
皮带已经被炸到四分五裂，灰扑扑的表盘指针停留在被炸的那一刻。
空气中传来烧焦的味道。
“劳力士？”武警手持枪械，一脚一个沙坑走过去，给身后的人指了指，“还是两块呢。”
枪械与防弹衣碰撞的窸窣声在此刻无比刺耳。
秦芷捂着耳朵，从斯慎明骨节中露出的缝隙看到盒子里的东西。
她想怒吼，想让他们别再走了。
太吵了。
斯慎明紧紧抱着她，俊脸紧绷，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再等等呢？
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