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现在住的是阿奶家的房子。阿奶家以前是大地主,院落修的很大,因为房子靠近一个大土坡,很容易有蛇,不过现在好一些,已经是深秋。
阿奶一家去城里住,这个房子空关了很久,安明一家刚搬过来的时候,还有好多老鼠洞。
夏天的时候,特别是傍晚,一条两条花蛇会蹲在墙角,还有盘在一起躲在麦秸的柴火堆里,抓柴火的时候不小心抓到,软软的滑滑的,魂都吓掉了一半。
村里传说这个灶台间的后面是有一个蛇洞,里面有母蛇生了一窝小蛇,有一年夏天大暴雨,冲出来一个深不见底大洞,阿爷往里面灌了很多水,水进去就不见。
村里老人说是阿爷动了龙王娘娘的庙,将来会祸及子孙。
现在房子一直空关,没人镇守,会失风水,需要长子长孙过来住才行。
阿爸是长子,所以从西面大院落里举家搬过来。
生小阿妹的时候,找算命的算过,说这个一定儿子,可是生下来又是女孩,因此阿妈没少被奶奶骂,“生不出儿子的东西!”
阿妈的委屈没处说,找阿爸抱怨,阿爸去上班了,阿姐阿妹上学,小阿妹还是在襁褓中,此时只有安明还在身边,所有委屈和抱怨都迁怒安明。
阿爸在城里上班,家里的农活,就照顾到少了,家里养了一头小公牛,平时阿爸周末休息时可以帮家做些农活。
田不是特别多,只有两亩多一点,周末就可以弄好。
但是这头小公头,脾气非常不好。
阿妈生完小阿妹之后,被阿奶嘲笑,心情一直不好,今天这头小公牛又跳脚不听话。阿妈很生气,就用鞭子抽打这头小公牛。
小公牛的叫声吵醒了小阿妹。
五六个月的小阿妹正在吃奶 的年纪,醒了就哭着找奶吃,而且嗓门还特别大,阿妈就着急忙慌的找奶瓶,冲奶粉。
‘正是因为生你的时候伤到身子才没有的奶,都怪你!“
每次阿妈说到这时,安时都感觉自己是罪人,羞愧的不敢抬头。
阿妈这样日日说起,只要不开心就会说起,时间长了,小安明在家人面前自觉矮了一头,做事小心翼翼。
冬天快到的时候,阿妈在灶台间给安明收拾出一张临时小床。
“天冷了,你睡这儿不会冷!阿爸要问起,就说是你自己要睡这儿!”
安明听到后,头摇的像拨浪鼓,无论阿妈怎么骂,用手怎么乎她的脸,她就是咬定不肯睡这儿。
她可不想天天和蛇相伴,就算冬天蛇都冬眠去了,但这寂静可怕的夜,屋顶被熏得黑光程亮,好像死人棺材,她不要睡这儿。
阿妈实在无法,气恼的骂她,“我讨厌你的这双眼睛不要一直盯着我看,再看把它挖出来!最好离我远点!”
后来阿妈无奈,在主卧对面的小粮仓收拾出了一块放床的地方。
是木网的床,洋槐木做的床架,中间是麻绳结的网,绳子有些旧有些松,中间是凹进去的。
“我自己养大的女儿,才不舍得!”
阿爸想让阿姐去和安明一块儿睡在粮仓,阿妈不同意,阿姐从小跟着阿妈,感情最深。
“二丫就不是你女儿?”
自从二女儿被接回来,阿爸一直想一视同仁对待自己每个女儿。
但是平时都是妻女在家,而且目前面临现实的问题,小女儿出生后,妻子的身体越发不如从前,变得很爱生气,真怕气出个好歹,家中这么多孩子无人管,所以什么事情都由着妻子做决定。
他们也暂缓了安明上学的事。
可是让二女儿一个人睡粮仓心里着实是有想法,不过看着妻子怀中正在喝奶的小女儿,把话压下去。
次日,一家之长上班后,阿姐阿妹起来后背起书包上学去。
家里又恢复宁静,小阿妹睡的很香,昨天的夜奶吃的很饱。
吃过稀饭,安明迈着小短腿去给小公牛喂草料。
阿妈说:“从今天开始,家里的牛就归你管。”
她按照吩咐拿着麻绳去北地里捆草料回来,今早小公牛吃的是昨日剩下的,这牛正在长身体,很壮实,属于青春活力阶段。
安明拖着刚够吃一顿的草料进家门,然后把它们码整齐放在大木板上,家里没有专门切割草料的闸刀,只能用大菜刀一节一节的斩,斩成细细短短的,方便小牛吃。
弄好之后,里面再撒些麦麸,它的午餐就好了。
早早吃好午饭的小牛被牵着去放风,这时它撒欢的蹦了起来。安明紧紧的牵着绳子不敢松手,可是小牛力气太大,她被拉倒了,绳子一松,小牛跑了。
还好院门没开,但这牛很聪明,似乎知道应该从哪里可以逃出去。
小牛吃力的用刚长出一丢丢的牛角撞门,门发出咣当的巨响,而后牛叫起来,“哞--!”
完了,院门旁边就是小阿妹睡觉的主卧,“哇!哇!”
小妹被牛哞的一声吵醒了。
哇和哞的声音相互焦灼。
阿妈烦躁气恼拿起扫把直接扫了一下安明的后背生疼,像针扎的一样生疼!
“你这个赔钱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安明承认不受家里待见,但是这是第一次被骂赔钱货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我不是赔钱货!”
阿妈把床上哇哇大哭的小阿妹抱起,听到安明犟嘴,很久这个低着头小心翼翼做事的女儿没有忤逆过她了,这次竟敢又顶嘴,心里无名之火蹭蹭的往上涨。
“先抱着你小阿妹,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眼下不是打孩子的时间,那有个牛要收拾。
收拾完牛之后再打孩子不迟。
安明不知道阿妈是这样的想法,心里委屈,自己和阿姐阿妹一样,阿妈为啥就针对自己。
小阿妹别看小,却很难哄,张嘴大哭,扯着嗓子,好像怕别人发现不了她似的,使劲哭,使劲哭。
安明也哭,小阿妹哭的力气实在太大,差点从怀中挣脱,抱着的孩子在哭,抱孩子的人也在哭,哭声一片,好不凄惨。
阿妈把牛拴好,从安明怀中接过哭嚎的阿妹,阿妹抱被上沾满她的鼻涕,阿妈厌恶的把这些鼻涕重新擦回到小安明身上。
“你个肮脏的邋遢鬼!滚!”
安明不敢哭了,用袖子擦着鼻涕,“我知道你不疼爱我,嫌弃我,那干嘛还要接回来。他们说你是一个坏人!”
“谁说的?看我撕烂你的嘴,今天不打死你!等着!”
安明吓坏了,她知道阿妈说得出做的到,一定会来打她,可是她又不敢跑,跑了会被打的更惨。
悄悄的打开院子门躲在旁边的柴火堆里等阿妈消气。
阿妈把阿妹抱进卧室里,给阿妹吃饱喝好,安抚好后,小家伙停止哭声。
然后,然后阿妈来收拾安明。
她让她去前面林子的一个废弃的地窖里,安明害怕,不肯去,她就拉着她的一只胳膊在地上往前托。
一个使劲往前拽,一个摩挲着地面不肯走,在挣扎哭喊之间,住在安明后面的太奶奶听到声音颤颤巍巍的走过来。
“你这是干啥?要把孩子打死吗?”
人有时候是最怕劝的,越劝脾气越大,恨不能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这个孩子身上。
“不用你管,死老太婆!”
阿妈已经快失去理智,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这个死孩子一点颜色看看,竟敢犟嘴,还敢骂她,说她是坏人。
打不死也得活埋.
小安明被阿妈硬扔进了地窖,里面有些软软的土,夹杂一些树枝,掉下去之后不是很疼,或许是忘记了疼,只顾害怕求救,“我不敢了!不要埋我!不要埋!”
小小的孩子,边哭边喊,求阿妈不要埋她。
“这孩子你要是不想要,给我!我来养!”
颤颤巍巍走来的阿婆,安明他们房子后面的孤寡老人。
或许实在看不下去,拉着阿妈正要铲土的手想要阻止,然后手被甩开,差点一个趔趄一起掉进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