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走过来,向他介绍基本情况:“死者是一名孕妇,出院两天后死亡,家属认定是医院责任,索要一百万的赔偿。并且还打碎了我们诊室的玻璃。”
顾思远微微皱起眉头,眼神凌厉扫视现场,看到丁惠宁跟同事在人群之外,才看向闹事的男子:“医疗事故鉴定流程懂吗?”
他的压迫感很足,男子有些心虚:“人在卫生院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家就死了,肯定是他们治死的。”
“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顾思远沉声说,“相关人员和棺材都带回派出所去,我会通知局里的法医过来对死者进行尸检。”
男人跪在地上哭嚎:“青天啊!还有没有王法啊!我老婆和孩子死了,没有人给个说法,还把我带派出所去!这些当官的花纳税人的钱,还要欺负老百姓。”
顾思远不为所动,干警们拥上来,把男子和其他几个戴孝的男人都控制起来。
有民警在,围观的群众才有人说:“年轻人,做人要厚道,事情不是你张两瓣嘴唇就能下定论的。”
“就是啊!做事情要讲证据,不是谁哭谁有理。等法医做尸检,真相就出来了。你怕什么呢?”
“怕讹不上钱了呗!”有个女人不屑地说,“谁知道是不是他打死了过来找医院赔钱。”
男子没把这些议论声听进去,继续干嚎:“老婆,你死得好惨啊!我一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顾思远示意其他同事:“把人带走,在这儿影响医疗秩序。”
有人押人,有人推棺材。
院长朝围观的人群挥手:“散了吧散了吧,别在这里围着。”
众人渐渐散去,顾思远朝丁惠宁走去,温声问她:“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着?”
丁惠宁摇摇头,眼里寒意深深:“有一点。我没想到人性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那个孕妇在院里住着,我就感觉她身上的伤不对劲,一定是被打的。”
说完她紧皱眉头,心底冰凉:“她快七个月的身子了,那个男人怎么下得去手?”
顾思远安慰她:“事情会真相大白的。”
“真可怜。以为嫁个男人能得到依靠,没想到却是要她的命。”丁惠宁喃喃低语。
她准备回诊室去,院长叫住她:“小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她跟过去,朝顾思远挥挥手:“我走了。”
到办公室里,院长批评她:“你不应该跟家属说那样的话。现在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大众审判,把你自己和单位推向舆论漩涡。”
丁惠宁认错:“院长,刚才是我不对,我太激动了。那个孕妇是我接诊的,她的伤真是被打的,那个男人一直在她身边,她不敢说。”
院长神色缓了缓:“事情会查清楚的,我们不会由他狮子大开口。医患关系复杂,处置得讲究方式。”
丁惠宁自责:“当时我感觉到不对劲,可是我没有开口问,因为我帮不上什么忙,问了就怕她更加伤心。”
“唉!”院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也不要内疚,她没有求生的欲望,谁也救不了她。你回去吧!”
丁惠宁身子微躬:“院长,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
……
青峡镇医闹事件很快就被传到网上,围观群众很多,各个角度拍摄都有。
其中有一段是丁惠宁质问男子。
底下评论清一色都是批评,认为她作为一个医务人员,不应该用这种态度跟家属说话。
潘芸是看到了赵驰发来的信息,才知道卫生院发生的事。她打开视频软件,看到丁惠宁的视频,再转发给周燃,随后给他打电话:“今天卫生院有人抬棺材去闹事,惠宁也在现场。”
周燃正在大棚里拌肥料,他脱下手套塞进口袋里:“她在现场?那情况很糟糕。”
“嗯,她在现场,还跟家属有言语上的交流。围观的人拍下来发到网上,网友全在批评她。”潘芸很担心地说,“你能不能去看一下她?”
周燃往大棚外面走:“她本来就有些抑郁的倾向,这下更糟糕了。我现在就过去找她。”
潘芸说:“你好好劝劝她啊。”
“我知道了。”周燃应下。
挂了电话,他交待陈顺江:“我去一趟镇上,这些活儿你干不了就先回家。”
陈顺江喊他:“你干什么去呀走这么急?”
周燃骑上车子就走,没有回应他。
越来越多的青峡镇人知道卫生院上的医闹事件。姚秀兰和丁向东见女儿出现在视频里,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往卫生院。
丁惠宁手机里有很条信息,大学同学群里好几个人艾特她,问她情况,也担心她的遭遇。她情绪低沉,没有回信息,也无法继续完成接诊工作。
舆论进一步发酵,除了批评她的沟通方式,也质疑卫生院对死者的处置情况。院长接了好几个电话,反复跟上级陈述事情经过。
丁惠宁把孕妇的病历,治疗过程和用药明细从系统里调出来打印,交到院长办公室。
周燃把车子开到卫生院,停好车子就去找丁惠宁,听说她在院长办公室,心脏揪得紧紧的。
等了好一会儿,人还没出来,姚秀兰和丁向东到了。
他们见到周燃,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急切地问道:“惠宁怎么样了?”
周燃摇头:“她在院长办公室里,我还没有见到她。”
“在院长办公室?”姚秀兰双手握着放在胸前,“老天爷,这是要干什么?”
丁向东问:“是要她辞职吗?”
周燃说:“不至于。上头要下来调查,在事情没搞清楚以前,不可能处罚任何一个人。惠宁是国家定向生,谁都没有权利让她辞职。”
“那个该死的男人!有问题就好好解决,拉棺材过来吓唬谁?”姚秀兰骂道。
“他就是要制造舆论,胁迫卫生院满足他的要求。”周燃深吸一口气,“网友的正义感不允许他这样做。等尸检做完,舆论风向就会变了。”
姚秀兰心疼女儿:“她上班怎么总遇到这种糟心事?”
周燃给丁向东递一支烟:“丁叔,抽一根?”
丁向东接过去,他又帮着点上。
烟抽到一半,丁惠宁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周燃把烟扔到地上,快步迎上去问她:“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