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界。
恐怖的能量不断积压,压制住四周的空间,形成一个隔绝场。
黄皮子瑟瑟发抖地趴在角落,想跑,根本跑不了。
它知道,对方是道行极高的大妖,想灭它的话,轻而易举。
瞬时,一道光芒落下,化现出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
男子浑身散发着炽烈的白光,举手投足,灵气涌动,既有一种优雅温和的气质,也给人不可撼动的威压。
黄皮子俩眼一翻,彻底认了。
它成精才几年啊,法身尚未修出人形,而对方明显是修行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大妖,法身完美无缺。
差距有如天壤之别。
“上……上仙!”
黄皮子匍匐在地,口中吱哇大喊。
因为恐惧,浑身都在发抖。
李元轻轻扫了一眼,念头摄去,了了然然,“你叫……黄天德?”
一般动物成精后,都喜欢学人,给自己起个名字。
狐狸取“胡”为姓,黄皮子取“黄”为姓,蛇取“常”为姓等等。
当然,有的喜欢特立独行,不爱套路出牌,就随便取了。
甚至还有胆肥的,喜欢借“大佬”的名号,给自己起名“吕洞宾”“张果老”等等,五花八门。
黄皮子跪拜着,小脑袋连连点下,“回上仙,我……我叫黄天德,于……于翡月湖边修行,道行低浅,不敢作乱,请上仙饶我一命!”
它太害怕了。
好不容易修炼成精,碰上个厉害角色,一下就可能魂飞魄散。
在法界,这种事太平常了。
身后没点背景的精怪,十个有八个会被其他更厉害的精怪吞杀,毕竟不是所有精怪都修行正道,一心向善。
“你还不敢作乱么!”
李元冷笑一声,微微施压,“得了点道行,就敢附身凡人,扰乱人间,可知是罪?”
黄天德既害怕,又委屈,抖了抖身躯,抽噎了两下,乌溜溜的眼睛泛着光芒,“上仙,我有苦衷!”
“我本有一妻二子,过得逍遥自在,可恨那林二金挖了我的巢穴,宰了我的妻儿,将他们剥皮食肉,可恨!可恨!”
“您说,这个仇能不报么?”
“若不让林二金家破人亡,我怎咽的下这口气!”
说着,黄天德怨念大起,目露凶光。
好似要吃人一般。
没法子,他好好一家子,被人给宰了,能不恨么。
李元微微叹口气,看向院内,“他们一家子也被你折腾地够呛,病的病,伤的伤,你这口怨气出得差不多了,该收敛了。”
一听,黄天德有些急了。
俩眼几乎变成了红色。
“上仙,这才哪到哪,他们欠我三条性命,我得让他们死三个人!”
“不然这口气咽不下!”
一边说一边吹胡子瞪眼。
可见怨气有多重。
“也罢,我管不了你。”
李元并未继续劝解,而是换了个法子。
“不过,你别觉得自己成了精,有了点道行,就能随便折腾凡人。”
“天地之间,自有秩序。”
“你闹得太凶,人家干脆去找个道士,随随便便打你个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这话一出,黄天德吓得浑身一抖。
他有点怕。
道士和精怪的行事准则不同,若是找出马仙之类,念在同为精怪的份上,人家可能处理得比较温和,一般不下杀手。
可道士不一样,一出手即是各种杀咒,雷法,打得你形神俱灭。
而且人家是得了上方的允可,奉命行事,替天行道。
“我……”
黄天德吓得不敢说话了。
见状,李元又道:“你好不容易成了精,机会难得,应当好好修行正道,将来未必不能化仙,成就正果!”
黄天德低下头,声音弱了许多。
“上仙,我……我也想啊。”
“可妻儿之仇……”
他放不下。
放下,太难了。
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话可不是说坏人作恶无数,有一天不作恶就能成佛。
而是说,放下执着,众生皆是佛。
执着,是斩灭佛性的一把屠刀!
黄天德执着仇恨,放下更是难上加难。
“你带着怨恨修行,成不了正果。”
“甚至,会堕落魔道,成为妖邪之类,受天诛灭!”
李元并非恐吓,而是实话实说。
心怀怨恨,又如何得见圆圆满满,清清明明的本心呢。
不见本心,越修越邪。
此为修行大忌。
黄天德沉默了。
小小的身躯趴在法界中,一动不动。
仿佛成了块石头。
李元吐口气,摄出一念,直接将念头打入了黄天德的神魂。
刹那,黄天德眼前金光乱冒。
光芒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幕幕场景。
他看到了一只黄斑老虎!
正是冬日大雪,老虎寻不着猎物,饿了七天,于是下山去找吃的。
恰好山下村子里住着一家四口,丈夫,妻子和一儿一女。
丈夫扛着锄头,下田干活去了,只剩娘仨在家。
饿极的老虎寻摸下来,闯进屋子,见人便扑,便咬,娘仨怎是老虎的对手呢,全被当场咬死,吃进了老虎的肚子。
老虎饱餐一顿,心欢而去。
丈夫回到家,见好端端的妻儿只剩下一滩血肉,当场发疯。
……
黄天德愣住了。
看着那只老虎,觉得有些熟悉。
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是你的前世!”
李元说道。
“那倒霉的丈夫,就是林二金的前世。”
“欠债还债,天经地义。”
“伱这一世还了林二金的债,可还有你吃掉的母子三人的债未还,也许今世,也许下世,总要还的。”
“林二金吃了你的妻儿,同样种下孽债,该还则还,如此轮转不休,无始无终。”
“这就是轮回之苦!”
轮回,无疑是最大的苦。
所以自古以来,人也好,畜生也罢,都求个跳脱轮回。
修行修行!修到最后,一无所得,不过是还归本来面目。
那为何要修?
很大一个原因,是为了逃离“轮回”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