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深信不疑
“是!”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睡下了，就算是外面的难民，也都趴在城门下一言不发。
对于他们这样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而言，晚上的行动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一盏小小的灯火，在黑暗中是那么的温馨，可是它终究敌不过生命的艰辛。
但这种夜，似乎只适合普通人。
而在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城市之中，此刻已经是灯火通明，灯火通明。
人不能同甘共苦，这一点，朱厚伟深信不疑。
不然，他怎么会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而眼前这个李明洪，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是的，这次宴会，朱厚伟就是被李明洪请来的。
一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礼貌，和对客人的猜测。
不过在酒席上，李明洪突然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小子，你昨天说过，要从江南运送粮食，什么时候能送到？自然，王爷若是有甚么为难之事，尽管来找我，我替鲁地人承了王爷的情，这点小事儿，自是易如反掌。
李明洪话中有话，双眼透着一股浓浓的诚意，要不是这朱厚伟清楚李明洪的为人，只怕会信以为真。
但此时，朱厚伟自然是要摆出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
哪怕他没有带任何东西，也要装一下。
无论李明洪要说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顺水推舟。
朱厚伟似乎被李明洪戳中了软肋，他勉强一笑，说道：“果然没有逃不出世叔的眼睛，实不相瞒，江南距离这里很远，短时间内很难赶到。”
朱厚伟本来就不打算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出售，自然要这样说，不过朱厚伟却没有料到李明洪听到后，眼中露出一抹喜色。
李明洪装模作样地开口道：“这可不好处理，而且现在难民越来越多，我担心等你们的食物运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活活饿死了。我看你是要空手而归了！”
朱厚伟心里暗暗一笑，我可不会空手而归，这一次，我要把整个鲁地都给你翻过来，让朱厚照变成一只破鸟！
不过，朱厚伟表面上却是一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办？”
李明洪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像是灵机一动一样问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伯父，你说。”
看着朱厚伟一脸期待的表情，李明洪也是松了口气。
心中却在冷笑，这个宁家公子，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我稍施小计，你就被吓破了胆，这样的人，怎么能和我谈买卖？
李明洪突然举起酒杯，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位故人，他正在经营米粮，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打圆场，将米粮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如何？”
粮食？
朱厚伟在心里暗自嗤了一声，这就是一只会撒娇的狐狸啊！
他装了那么多的神经病，终于让这个狗官露陷了。
本来朱厚伟也就是随口一说，但是现在，朱厚伟却是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做成李明洪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粮食能买几个官员的脑袋！
“是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朱厚伟感激涕零，对李明洪就像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一样！
看到这一幕，李明洪顿时乐了，这个蠢货，终于上当了！
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啊！
到时候，你能不能活着，可不是我说了算！
“好，明天一早，你跟我来。”
就在朱厚伟和李明洪胡说八道的同时，大明湖上，两个人正坐在酒桌前，喝得不亦乐乎。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让人很不舒服！
一个是宋青涯，一个是杨奉宪！
“宋公子，您的计划未免也太狠了吧，且不说那个叫宁城的家伙，李公子是我的姐夫，万一他死了怎么办？”
杨奉宪一脸的为难之色，他和李明洪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让他帮自己，他实在做不到。
哪知道宋青涯竟然一声冷哼：“莫非阁下也要给他陪葬不成？”
这一句话，让杨奉宪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还有，李先生将这些粮食都收走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先生您的感受？”
宋青涯果然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几句话就让杨奉宪从犹豫中回过神来。
杨奉宪的行为并不能怪他，他虽然执掌鲁地驻军，但毕竟是个懦夫，又没有上过战场，所以有些心浮气躁。
当时李明洪让他将粮草藏起来，他也是浑浑噩噩的同意了。
谁能想到，李明洪会以此为筹码，帮助敌人？
李明洪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谋逆，他只是为了镇压叛乱！
在李明洪的想法中，首先是要把造反的难民们弄得风生水起，如果弄得足够大，那么就可以让官城知晓事情严重。
然后，他又亲自出马，率领二十万精锐，将这些原本应该是良善之人，一网打尽！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或许，李明洪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步登天，成为宰相，赐予儿子，册封爵位！
鲁地的人都知道王谦当官多年，可谁也没想到，杨奉宪和李明洪竟然在鲁地当了快十年的人！
十年不能提升，不能调职，李明洪已经快发狂了！
再加上鲁地的瘟疫，他们不但没有晋升的机会，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所以，李明洪决定冒险一试，哪怕是身首异处，他也要冒险一试！
可李明洪只顾着自己，却忘记了，他可是杨奉宪的统领，他可不会做这种拿人命开玩笑的事情！
别说事后能不能查出来，就算真的能查出来，也是李明洪一个人立下的大功，而不是自己杨奉宪！
所以，他表面上是在为李明洪考虑，其实，他是要将这个麻烦推到一边的！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和李明洪没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如果有心人去调查的话，迟早会找到李明洪！
这李明洪自认为等会把那个叫宁儿的家伙干掉就完了，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用过脑子！
能够随随便便就能掏出五十万两白银来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后台？
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难说了！
之前杨奉宪犹豫不决，不能拒绝，现在宋青涯给他下了个套，正好可以撇清关系！
他杨奉宪可不像鲁地总督李明洪那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他只需要保持自己的统帅之位！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所有的粮食都卖掉，哪怕是山洪暴发，也与他无关！
只可惜，李明洪还是被蒙在了鼓中！
“阁下果然是天纵奇才，杨某感激不尽！”
杨奉宪对宋青涯很是敬佩，他可是堂堂剿匪统领，向一名白袍男子鞠躬的人。
宋青涯微微一笑：“阁下，你还没来得及谢我。”
“嗯?”一愣。
杨奉宪明显感觉到了宋青涯的言外之意，眉头一皱，问道：“莫非你另有打算？”
宋青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其道而行之：“你需要银子和粮食吗？”莫非宋大人有什么高招不成？
杨奉宪明显不理解宋青涯的用意，皱眉问道。
对于她来说，能逃过一劫，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更不要说什么钱财和粮食之类的东西了。
现在宋青涯一开口，顿时让他心中一片炽热。？?？
钱粮这种东西，哪个男人不喜欢？
虽然暂时用不上，但留着也是一种乐趣。
比如这次的粮食，如果不是粮食太过紧缺，杨奉宪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送人？
宋青涯看着杨奉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微笑着说道：“我为你效力这么久，对你现在的处境还不是很清楚，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杨奉宪不知宋青涯要做何事，但他相信对方，于是道：“阁下但说无妨。”
宋青涯一字一句的问道：“请问阁下，现在鲁地守军的军饷有多少，有多少银子进了阁下的腰包？”
杨奉宪根本没有料到宋青涯会突然发话，面色一沉，有些发白的说道：“放屁！我什么时候白拿了？！”
说实话，白白拿钱，用士兵的鲜血，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而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
但这毕竟是不成文的规矩，一提出来，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即使宋青涯对杨奉宪做出如此大的帮助，杨奉宪也只能说一句话！
不！
他可不是傻子，如果这件事情败露，他会死得很难看，甚至会比李明洪更难看！
对于杨奉宪的表现，宋青涯早有意料，并不意外。
杨奉宪要是真的会承认，那就奇怪了！
但宋青涯并不死心，他微笑着问道：“你就直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年来，鲁地驻军的军费已经下降了很多。”
宋青涯的话，一针见血，说到了杨奉宪的心坎里。
没错，他就是个混日子的，正如宋青涯所说的那样。
这些年，真的是太难了！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是靠着钱吃饭的。
其中的艰辛，又岂是李明洪、王谦这样的官员所能理解的。
以杨奉宪为例，怎么说也是个朝中重臣，总归要有点面子不是？
就算不能称得上是富丽堂皇，至少也要锦衣玉食，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且不说随从众多，至少也要有一群随从，指手画脚不是？
这可是二品官员的面子，自己纵然是一位将军，又岂能连一个普通的商人都不如？
可事实是什么？
事实上，官城给他们的薪水，都是用金币来支付的，而且还是最低级的金币！
钱是多，但拿出来之后，却没有人会承认！
而那些奖励，也不过是数十两而已。
这还不够！
这些官员把持着当地的财力，随便来个县太爷都可以在当地横着走，横着走！
就算是京中最差的官员，一年炭敬冰敬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是最惨的，每天都要靠着士兵的鲜血过日子！
就连杨奉宪，如果不是被人逼迫，又怎么会在这醉仙楼中经营呢？
他们是真的害怕贫穷！
再说了，几年前，海盗还在肆虐，鲁地的海盗，可是官城的宝贝疙瘩！
这可是京城的命门啊！
平时不说粮食，光是俸禄，就是京营的俸禄，也要多上三成！
杨奉宪也是靠着这些年的积累，才在大明湖边建了一栋这样的酒楼！
但正所谓，人有三急，人有三急，谁知道什么时候，一把剑就会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自从在靖王朱厚伟的带领下，靖王卫剿灭了倭寇的老巢，让他们成为大明的领土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海洋了。
如此一来，“鲁地护卫”这个位置，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对于大明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但对于杨奉宪而言，却是一种煎熬。
不但鲁地备水军的军粮少了，而且经常会出现拖欠的情况，这让原本就不宽裕的杨奉宪，更加捉襟见肘。
杨奉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得不遣散了大量的士兵，所以现在鲁地的军队，名义上是二十万，但其实只有不到一万！
即便如此，杨奉宪的生活还是很拮据。
所以，杨奉宪才会一时冲动，和李明洪一起上了这条船上！
不过宋青涯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了？
“这段时间的确是缺粮了，你尽管说，我这人没文化，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杨奉宪还看不出宋青涯已经有了打算，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不过，以他的聪明，也想不出，在这鲁地，他能从哪里弄到钱！
宋青涯听了杨奉宪的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他微笑着说道：“你应该明白，之所以粮食不足，是因为有靖王朱厚伟镇压了海贼，所以鲁地守卫变得微不足道，对不对？”
杨奉宪点头，他自然明白这一点，不然以他在鲁地的身份，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宋青涯闻言，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那么，阁下可有想过，如果日后再次遇上强大的敌人，昔日鲁地驻防的海贼，会是怎样的风光？”
宋青涯这番话，说的一点都不高深，反而有些吓人。
可现在，日本已经不在了，哪里还有敌人？
现在，海面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更别说海盗了。
再说了，即使真的有海盗来袭，光是一支出海的舰队，就能抵得上这二十万鲁地驻军了！
现在的大明，不仗势欺人就不错了，还能有什么人敢打我们的主意？
杨奉宪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您可能不知道，现在海上风平浪静，日寇都已经被消灭了，哪里还有什么敌人？”
对于这一点，杨奉宪并没有指责宋青涯的痴心妄想，而是认为他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
可宋青涯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阁下果然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莫非你忘记了现在鲁地的局势？”
说着，宋青涯眼中露出一丝狂热之色，阴森森地说道：“阁下莫非忘记了现在鲁地发生的暴动？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
杨奉宪看着宋青涯的表情，愣了愣，随即眉头一皱：“虽然是这样，可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宋青涯却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因为在杨奉宪看来，那些起义者都是土匪，都是些难民，没有多少战力。
别看他们人多，但真正有战斗力的，其实并不多。
但杨奉宪并没有注意到，宋青涯眼中的讥讽之色，就像是在嘲笑一个傻子！
宋青涯开口道：“如果你担心他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不如你出手相助如何？只需您与那些盗匪打上一仗，佯装失败，然后丢出一些城市，就能让他们的势力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