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院内,日光透过斑驳的竹叶,洒在摆满请帖的梨木桌案上,恰似一幅凌乱的拼图。
柳清漪身着一袭月白绫罗衫,外披烟紫绣纹锦缎披风,蛾眉微蹙,指尖轻敲着桌沿,眼神在那些烫金、洒花的请帖间游移,满是踌躇。
“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自打您成了学政公子干娘,这帖子像雪片似的,应了哪家、推了哪家,着实难办呐。”
丫鬟如烟立在一旁,手里捧着茶盏,满脸忧色,说话间将茶递到柳清漪面前。
如烟做了童心居掌柜后,偶尔会回范府,和柳清漪汇报情况,叙叙旧。
柳清漪接过茶,轻抿一口,茶雾氤氲中,她的目光依旧凝在那些帖子上,无奈轻叹:“我本无意卷入这应酬旋涡,可范府如今处境,太过疏离怕惹人闲话,于府里名声不好。”
话落,她将茶盏置于一旁,玉手随意翻着请帖,神色凝重。
如烟闻言点头,也有些烦恼,童心居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可没少捧场,不能这么不给人颜面。
这时,如意轻移莲步走进屋内,她身着葱绿布裙,头梳双髻,伶俐模样透着股机灵劲儿。
见柳清漪犯愁,眼睛滴溜一转,上前笑道:“夫人,莫要烦恼。
下月府里梅花开得正盛,不若请各府邸夫人来赏梅,既全了大家颜面,又省得咱们挨个赴约,还能显咱范府待客诚意。”
柳清漪闻言,眼眸骤亮,恰似暗夜星辰,抬手轻抚如意的发髻,嘴角噙笑:“如意,当真越发聪慧能干了!
这主意甚妙,既解当下困局,又能借此与众人熟络,往后行事也方便些。”
她边说边起身,踱步窗前,望着庭院那几株含苞待放的梅树,似已瞧见满树繁花下宾朋齐聚之景。
如意被夸,脸颊泛红,低头浅笑,又忙道:“夫人,届时再备上些精巧茶点,安排歌舞助兴,保管让夫人们尽兴。
咱范府虽商贾出身,可这回定要叫她们瞧瞧,咱也有不俗的雅致与底蕴。”
“嗯,你去安排,茶点要精细多样,歌舞也得挑那温婉典雅的。”
柳清漪点头应允,转身坐回榻上,神色已添几分笃定,开始提笔回复那些请帖,墨香在屋内散开,一笔一划皆透着范府的底蕴。
赏梅宴尚未到来,临安城又出了一件大事。
这日,临安城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透着股别样的热闹劲儿。
礼部尚书赵廷芳大人携家眷归乡祭祖,消息如春日惊雷,震得这城中方方面面都活络起来。
赵家老宅朱门大开,送礼的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绫罗绸缎、珍玩古董,在日光下闪着灼目的光,门房应接不暇,赵老爷子站在堂前,满面红光,听着周围此起彼伏夸赞赵家后生的声音,捋须笑得开怀。
学政方宴身着一袭墨蓝官袍,头戴乌纱,神色凝重地从赵家老宅步出。
跨进自家门庭后,他便迅速吩咐人去请林宛瑜。
庭院中,林宛瑜正在晒太阳,她今日着了件月白的对襟短袄,下配水蓝百褶裙,乌发垂肩,仅簪了朵素净绢花,瞧着伶俐又清爽。
柳清漪曾与她说过,孕妇和孩子都要适当晒太阳,她牢记于心。
听闻传唤,她匆忙理了理裙摆,随着小厮快步至前厅。
“夫君,怎么今日回府这么早?”林宛瑜见方宴眉间愁绪,心下纳闷。
方宴负手踱步,叹道:“宛瑜啊,今日去赵家,情况不妙。
赵大人幼子一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如今上吐下泻,毫无食欲,小脸惨白如纸。
临安城的大夫轮番瞧过,开的方子使了,稍有起色,病情便又反复,这可如何是好?”
言罢,他停步,目光殷切地望向林宛瑜。
林宛瑜惊得轻掩红唇,杏眸满是忧虑:“竟这般严重!可我也不过初做母亲,面对这棘手病症,也怕有心无力呀。”
她垂首,绞着帕子,心似乱麻,苦思无策。
忽然,她眼眸一亮,像是暗夜闪过的流星,急切道:“夫君,我虽不行,可柳夫子或许有法!
范府那些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积食厌食,她总有妙方,处置得妥妥当当,育儿之事于她,仿若信手拈来。
我虽不明就里,但直觉她定能解这困局。”
说罢,她抬头,眼中满是笃定,熠熠生辉。
方宴闻言,眉间稍展,思忖片刻,点头道:“你所言有理,柳夫子确有能耐。
既如此,你速去范府请她,切不可耽搁,赵大人公正廉洁,要与其交好才是。”
他整了整衣袍,神色郑重,似将满心期许都寄托于这一趟邀约。
林宛瑜点头,匆匆出府,车马直奔范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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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府翠竹院,柳清漪正指挥着丫鬟们布置赏梅宴的花笺、茶盏,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织锦长裙,外罩浅粉薄纱披风,青丝挽成流云髻,簪着几支翡翠簪子,温婉中透着当家主母的干练。
听闻林宛瑜求见,忙迎至厅中。
“宛瑜姐姐,今日怎如此匆忙?”柳清漪牵过林宛瑜的手,引她入座,见她神色焦急,心下疑惑。
林宛瑜顾不上寒暄,喘着气道:“清漪妹妹,救命要紧!
礼部尚书家幼子回乡病倒,上吐下泻、茶饭不思,临安城大夫都束手无策,我想着您或许有办法,特来求您相助。”
说着,她眼眶泛红,满是恳切。
柳清漪秀眉一蹙,面露忧色,旋即起身,吩咐如意备药箱,镇定道:“我随你去看看。
孩子遭这罪,大人揪心,咱们得快些。”
她回房换了身素净衣衫,带上常用药石、器具,随着林宛瑜奔赴赵家老宅。
柳清漪为了不引人注意,早已从空间取了一些常用到是药品备用。
虽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但药箱中有蒙脱石散,止泻效果极佳。
先止泻,再慢慢调理脾胃,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赵家老宅内,药香弥漫,却掩不住众人的愁闷。
柳清漪踏入幼子居所,见那孩子裹在锦被中,小脸蜡黄,恹恹昏睡。
她轻步上前,查看孩子舌苔,腹部,又问询了发病前后详情,时而凝眉,时而颔首。
周遭人皆屏气凝神,目光紧随着她一举一动,仿若她是那救命稻草。
一番忙碌,柳清漪起身,温婉笑道:“诸位莫慌,孩子是脾胃受了寒湿,加上旅途劳累,致正气亏虚。
我这儿有成药,府中孩子腹泻时用过,见效快。
先给孩子们温水冲服下去,稳住脾胃,再辅以药膳调养,这几日少食多餐,保准能渐有起色。”
言罢,她取出一个小瓷瓶,上面有她做的标记。
赵大人吩咐人照做,连声道谢,期待着一切能如柳清漪所言。
柳清漪浅笑回应,眼眸透着笃定。
赵廷芳见状心下稍安。
没过多久,孩子服下药后便有了动静。
原本蜡黄的小脸渐渐有了血色,紧闭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离近些,甚至可以听到他肠胃中传来的蠕动声。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喜呼声。
赵大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拱手连连道谢:“柳夫子,真是神医在世啊,这下子可救了小儿一命。”
柳清漪谦虚地摆摆手:“尚书大人客气了,只是恰逢其用罢了。
孩子还需好生照料,这几日饮食万万不可大意。
需清淡不腻,有助于克化的。”
赵廷芳点头应下。
尚书夫人面露感激之色:“今日幸亏柳夫子出手,这份恩情,我于夫君铭记在心。”
柳清漪微微福身:“举手之劳而已。如今孩子已无大碍,清漪便先行告退了。”
众人欲挽留,柳清漪却执意要走。待她离开后,赵家上下都对其赞不绝口。
赵老爷子说着柳清漪那些新奇的教育理念,赵廷芳越听眼前越亮,暗下决心:日后有机会一定还柳清漪这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