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拂过破庙的残垣断壁,范熙缩在角落里,心中的绝望如同这冬日的寒气,冰冷而刺骨。
他以为自己又要沦为无人问津的小乞丐,这一次,他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尽管他学会了一些拳脚功夫,但内心的孤独和迷茫却让他难以承受。
他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更可悲的是,他甚至理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难过。
直到看到面前的柳清漪三人,范熙终于明白了。
在他内心最深处,早已把他们当做亲人,范府就是他的家。
范京墨一眼就看到了范熙,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范熙的异状。
他快步上前,出其不意给了范熙一拳,笑声中带着亲昵:“看吧,我就说不用担心,你这不是好好的嘛。”
范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一个踉跄,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心中的悲伤被这一拳打得淡了许多。
范京墨继续嘟囔着,埋怨范熙偷溜出来玩也不带上他,还选了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
直到他注意到柳清漪过于平静的面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找补道:“我可不是贪玩,我是担心范熙。”
范凌霄关切上前,握住范熙的双手,无声传递力量。
那双手传递来的温暖让范熙感到一丝安心。
他回握着范凌霄,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要担心。
柳清漪站在原地,她目光始终平静如水,既没有责备,也没有立即上前安慰,留给范熙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范熙深吸一口气,松开了范凌霄的手,一步步坚定走向柳清漪。
他步伐虽然沉重,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决绝。
走到柳清漪面前,他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坚定而有力:“范熙向夫人请罪。”
柳清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范熙,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孩子心中有着太多的挣扎和痛苦。
她缓缓俯下身,轻轻扶起范熙:“起来吧,孩子。
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请罪,你只需要明白,范府永远是你的家。”
范熙抬头,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不争气流下来。
寒风呼啸,如鬼哭狼嚎般在破庙外肆虐,不知何时,外面下起雨。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庙顶,顺着缝隙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上,溅起朵朵浑浊的水花。
破庙内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四周的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泥土,墙角的蜘蛛网在风中瑟瑟发抖。
柳清漪看着泪眼婆娑的范熙,心生不忍。
她动作轻柔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绣着兰花的手绢。
那手绢质地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微微俯身,目光中满是怜惜,轻轻抬起手,用手绢细心地为范熙擦拭脸上的泪水。
她耐心细致,尽量照顾着范熙的情绪。
范熙低垂着头,拼命想要忍住泪水,泪水却止不住地滚落,打湿了他的衣襟。
感受到柳清漪温柔的动作,他心里暖暖的,还夹杂着类似委屈的情绪。
那是他只有面对奶奶时,才会暴露的软弱。
柳清漪的用心,好似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些许范熙心中的阴霾。
他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看着柳清漪,嘴唇微微颤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范熙已经在这破庙里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破庙四处漏风,寒意如潮水般不断袭来,冻得他小脸煞白,小手也变得冰冷僵硬,如同冰块一般。
柳清漪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她眉头微微皱起,眼神中满是心疼。
她轻轻地握住范熙的小手,那双手没有丝毫温度,略微有些瘦削,透着一股寒意。
她没有丝毫犹豫,开始一遍遍耐心地帮范熙搓手。
她手掌温暖而有力,双手快速地摩擦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手掌摩擦产生的温热渐渐传递到范熙的手上,让他感到无比舒服。
这熟悉的感觉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范熙尘封已久的记忆大门。
曾经在那些寒冷的冬日里,奶奶也是这样,用她那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双手,为小范熙搓手取暖。
奶奶的笑容、奶奶的话语,仿佛就在眼前,清晰得触手可及。
范熙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眷恋与悲伤。
“谢谢夫人,我不冷了。”范熙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微微抽回手,脸上泛起一抹红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他低下头,不敢直视柳清漪的眼睛,心中满是羞涩与感激。
柳清漪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看穿了范熙的小心思,却没有说破。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温柔地看着范熙,眼神中充满理解与包容。
片刻沉默后,柳清漪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范熙,我清楚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很聪慧,有些事情瞒不过你。
既然来了,去和奶奶上柱香,告个别吧。”她声音低沉而坚定,在这空旷的破庙里回荡。
范熙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他瞪大眼睛,直直盯着柳清漪,仿佛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谎言的痕迹。
虽然他早已在心中猜测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但当柳清漪亲口说出时,他的心还是如遭万箭穿心,疼痛难忍。
那个一直为他遮风挡雨、给予他无尽关爱的奶奶,真的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
饶是范熙心智坚定,事先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此刻他依然愣愣地僵在原地,整个人失魂落魄。
猜测是一回事,被人肯定却是另一回事。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停止了转动。
范凌霄站在一旁,看着范熙痛苦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他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担忧,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想要上前安慰范熙。
好在柳清漪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她微微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没有人能真正感同身受范熙的痛苦,所有的悲伤只能让他独自承受,默默消化。
范凌霄无措地停下脚步。
范京墨站在角落里,听到柳清漪的话后,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吗?
他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啊!”范京墨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他终于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他尖利的声音在破庙里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寂静。
柳清漪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范京墨这性子真的很难评。
没想到这一声惊呼,竟然歪打正着,让范熙回过神来。
范熙眼神中尚有片刻的迷茫,他环顾四周,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等他的意识完全回笼,整个人的情绪瞬间低落了许多,他的肩膀微微下垂,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失落与消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柳清漪暗叹一口气。
每个人在面对至亲离世的痛苦时,都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
她轻轻拍了拍范熙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