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了,拉过衣摆去擦,那黑色像灰似的被擦掉了,并且那处还反射出七彩的光,煞是好看。
他又大喜过望,立马把袋子里每一片发黑的鳞拿出来擦。
这时一只大手抓过他的手腕,顺势就将他提了起来。
“做这无用功何意?”纯山尧不屑地问。
“少符白不能没有鳞,我要给他收起来。求你放我去把鳞送还给他,之后我就回来。他把鳞拿回去就不会死了,以后我也不会再跑,即使谁来要带我走我都不会走。求你放我出去。少符白是我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檀月煌说着脸上就滑下泪滴,但神情却如痴如狂地坚定。
纯山尧不悦地眉头微蹙:“你是疯了还是当本座傻,鳞还给他也不可能再装回去,如此又好借机跟人跑吗?呵,做梦。”
他甩掉檀月煌的手腕,恨了这蠢人一眼,转身离去。
檀月煌心口堵着块大石,他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一块鸡蛋大小的鳞片。
此刻已经嵌了部分进指节掌心,手疼却抵不过心痛。
“我只是不想让他死!我只是不想让他死!!求你,让我去见见他……我发誓……”
他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向那无情的妖帝保证着。
可他的声音只是飘散在了黑夜里,无声无息。
自那日捡龙鳞后,檀月煌便好似丢了魂魄。
终日有气无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不思饮食,也不对任何人说话。
纯姬来找茬也爱搭不理;徐肃过来劝慰也无动于衷。
他唯一愿意做的事就是发呆。
一日早起后,他就到听竹轩的清心亭里呆坐,抱着块一巴掌大的龙鳞翻来覆去的看。
纯山尧很难得的没有为此生气,反而是叫人对听竹轩大肆打扫清理了一番。
翻出来不少毒物。
纯山尧指着那堆毒物,对丢魂失魄的檀月煌说:“你看你这怎么住人,还是去本座那比较安全。”
檀月煌对此话无甚反应,倒是被路过的纯姬给听了去。
纯姬躲在回廊外,气得脸色发白,她愤恨地看了一眼清心亭里的两人。
急得眼泪直冒,一巴掌扇向身边跟随的侍女。
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从那天起,听竹轩就安全了,再没有出现过毒物侵扰的事情。
浑浑噩噩又不知过了几日。
一切昏礼事宜皆准备妥当,只差最后的大典礼成。
檀月煌被领着面见了太夫人,又见到了远在涂山居住的纯山尧的母亲。
老人们对孩子的婚事总是格外的有兴趣。
若不是纯山尧的母亲涂山伽罗一直是抱病之身,恐怕她会主动挑起这安排三书六礼、三媒六证的大事。
西界妖帝纯山尧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三界。
踏云峰上的仙子仙童们甚至都议论了起来。
“听闻下界西妖帝要大婚,娶的是谁啊?”
一位年纪尚幼的仙子问其他人。
“还能是谁,肯定是商珝啊。”
另一位仙子回答。
“已经确定是商珝了吗?”
第三位仙子悄声说着,拿眼神示意了一下寒尘的方向。
藏雪心急如焚跑到寒尘面前。
“星君,调查到了,娶的是商珝”
寒尘执笔的手一滞,眼底闪过不祥的光。
“此消息确凿?”他开口询问。
“确凿,下界各妖族都收到了请帖。但我从云端窥探时,天眼无法穿透纯山尧的结界,见不到内部情况,也便无法寻找商珝本尊。”
“行我知道了,仙山你先安排着。我去去就回。”
寒尘说完,放下笔准备走。
藏雪却在此时意义不明的提醒了一句:“不如星君先等拿回记忆再动手封印商珝吧。”
寒尘奇怪地看他,心生疑惑。
“此话何意?为何要先拿回记忆?”
他猜想是不是藏雪知道了檀月煌的真实身份,如此便得另做打算了。
藏雪面露难色,跪下去请示:“下官自知不该插嘴星君公事,但此时的商珝断然不会逃脱星君之手。
“星君先拿回记忆再定夺商珝之事,有了曾经的记忆做参考,也好知晓如何将他封印更为合适……下官是这样想的。”
寒尘听完松一口气,他扶起藏雪,对他道:“你想的很周全,我会考虑着做的。”
“星君不必挂念仙山,下官会竭力保护这里的。”
藏雪的目光坚定不移,看得寒尘很是欣慰。
一道星光划过天际。
寒尘便自踏云峰降落到了风雨山。
他掐诀召唤少符白,却不见有回应。
此时那不祥的预感的顿盛,掐指一算。
少符白出事了。
他急忙散布出翩翩白鹭去寻人。
最终于在阳山南面一处空地上,找到了一大片已经被血染黑的土地。
寒尘不知他人哪去了,随即展开天眼神通查探。
他的眼线散布在阳山所有生灵身上。
看到了附近阳水村里有不少村民在交流吃龙肉的事情;阳山上有不少小妖也因吃了龙肉功力大增的。
借着这些生灵的眼睛,寒尘看到了一条被毁得不成原样的无鳞独角巨龙。
他的身体没了龙鳞庇护,露出紫红的肌肉。背上还钉着长长一柄剑。
剑身穿刺而过将他钉在地上,黑红的血染黑了他身子下的泥土。
下界生灵每扯他一块肉,巨龙紧闭的眼皮就痛苦地颤抖一下。
这几日下界无雨,巨龙就这样默默痛苦地忍受着秋风的摧残以及剜肉之苦。
“不是说了唤我名讳,为何要搞成这样?”
此话刚一出口,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黄昏时听到的一声悲怆龙鸣。
当时刚好开阳来找,他抽不开身便没有去管。
毕竟踏云峰离天界很近,偶有从云端路过的顽皮龙族会高亢一曲。
如此说来,确实是自己怠慢了承诺。
念及此,寒尘心里涌上愧疚。
他再次发功追寻少符白的踪迹。
终于在一棵成精的古树身上,看到被一位白衣人带走的残缺龙体。
那人向北方,乘夫诸离开。
有了方位,寒尘便立即飞身前往北地。
是夜,听竹轩内。
檀月煌还在看他已经摸了上万次的苍色龙鳞。
鳞甲上黑血早已擦洗干净,全然看不出有任何被腐蚀的痕迹。
那鳞似放大的鱼鳞,又似海里贝壳,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横纹。
檀月煌不知道应该龙族是否也是以鳞上的圈数来判断年龄。
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去数那鳞上的圈。
刚好数到第289圈,披散长发、一身浅青深衣的纯山尧走了过来。
“还没看够?”
如石坠深潭的声音响起,檀月煌却并不理会。
“少符白没死。”
此话一出,檀月煌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纯山尧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说:“你乖乖听安排,完成明天的仪式,本座就带你去见他。”
“他在哪?”
檀月煌终于抬起头来看他。
原本稚气、明媚的脸上此刻尽显疲态憔悴。
连眼睛里的光都少了。
“在他该在的地方。你若是不听话,那就休想。”
檀月煌的眸子闪动了一下,轻声答应:“好。”
纯山尧厌倦地呼出口气,他其实更希望檀月煌拒绝这份威胁。
这样就不会显得少符白在他檀月煌心里很重要。
纯山尧自嘲地笑了。
两百多年过去,曾经心里谁也装不下谁也不在乎的商珝,如今却开始在意别人。
而自己似乎终究是晚了一步。
“少符白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如此轻声的询问,让檀月煌十分地意想不到。
他嗤笑一声,随即挑衅地反问:“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陪伴我。你说他重不重要?”
“本座现在不也在陪着你?”纯山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争什么,有什么可争的?
“但你是让我难受的人。”檀月煌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