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要!”
檀月煌依旧斩钉截铁的拒绝少符白的好意。
“只是血而已,我心甘情愿。”
少符白的坚持惹得人一时哑然。
她低下头去无力地笑,眼里包着汪泪,努力平复了一下,开口声音却依旧喑哑。
“你帮了我太多、太多,我不想再因为自己的身体而让你为我陷入困境。现在的路是我选的,我有勇气走下去。”
檀月煌的泪终究是落了下来,尽管她不想哭,但敢赌就得敢接受结果。
“而且现在的结果,其实是我所愿。苏隶安当时因我而被纯山尧封印在冥界,导致肉身损毁。如今我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就当同他两清。我不希望身边人再跟我纠缠出恶果。”
少符白默默听着,神色却一直没有再开朗起来。
“对了苏隶安呢?”
檀月煌用少符白递过来的帕子拭干了泪问着。
“在烛照身边帮忙,他似乎对医术颇有天赋和建树。”
少符白说完,起身将他刚刚端进来的碗递到了檀月煌面前。
“差点忘了,把这个喝了吧。”
檀月煌伸着脖子一看,是碗刚熬好的药,褐红色的液体此刻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皱着眉头把脸别了过去,用行动拒绝着这莫名的药。
少符白被她逗乐,轻笑着说:“此药治疗体虚,刚好对应你身体酸痛之症。”
檀月煌听了回过头来,但闻到那苦味又想躲。
“不喝可以吗?”
“可以,但你身体会继续痛上一段时间。”
檀月煌感受了一下身体,确实是浑身无力,周身酸痛。
想来应当是身体分离后留下的后遗症。
她不自觉捏上自己的肩膀,少符白见了立马询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酸软无力。对了苏隶安没事吗?”
少符白摇头,银白的眸子里蒙上阴霾。
“那你把药给我吧,我喝。”
端药的人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改主意,但只要她愿意喝药就行。
褐红色的药又重新端到眼前,檀月煌屏住呼吸,接过药仰头一口喝干。
由于吞咽不及导致药液回流,原本感受不到的苦味一下子充满檀月煌的口腔。
她捂着嘴,呛了两口,面部扭曲地全咽了下去。
少符白接过她递来的碗,看见碗底余下不少呈深红色的药渣。
接着他拿出一个小锦囊,从里面拿出颗剔透的饴糖递到檀月煌眼前。
五官因恶心又苦涩的药而皱在一起的人看见了糖,立马抓过放在了嘴里。
甜瞬间盖住了苦,她喜滋滋问道:“想不到你还准备了糖呢。”
少符白笑而不答。
这时苏隶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卷轴。
清秀温和的人看了一眼床上的檀月煌,又看了眼床边站着的少符白,脸上露出个歉意的表情。
“我打扰到二位了吗?”
苏隶安的声音同在身体里时听到的一样,像清泉里带着砂砾的声音。
跟他的容貌还真是意外的反差。
檀月煌听他如此问,连忙摇手否认:“说什么打扰,你快进来说话。”
“嗯。”
苏隶安乖巧地应着,他抬脚走进这间金红一片的屋子。
檀月煌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感觉好似还在幻境里一般。
来人乌黑的长发在脑后半扎个马尾,用简单的木钗子固定着黄梨木发冠。
一缕俏皮的碎发垂在额角,眼睛又圆又亮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无辜又可爱。
苏隶安虽然脸部线条流畅柔和,但他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鼻头却异常优秀漂亮,再加上他厚薄适中嘴角上扬的唇。
干净清冽的气质里便多了一分男性独有的侵略性。
纤细修长的身子裹在深紫色的衣裳里,跟这金红的屋子还真是相得益彰。
他走到檀月煌旁边,微微低下身子递给她那份卷轴。
坐床上的人接过展开来看,好像是一些方子,不少药品名词间都出现了“龙血”二字。
檀月煌面色一凝,问道:“这是什么?”
“烛照老伯为你整理的一份调理药方,今后你身体出现了任何症状,这上面都会找到对症的方子。老伯医术高明,他怕自己百年之后无人为你治病,所以想留下些方子给你。”
苏隶安的语气平缓,声音轻柔,可他的神情却出卖了他的这份平静。
少符白听完他说的话便警惕地看着苏隶安,眼前温和的人内心忧伤。
而这份忧伤居然来自刚刚发生的事情。
“烛照出事了,我去看看。”
少符白简短地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檀月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边下床一边惊讶道:“我们也去看看,烛照出什么事了?”
苏隶安伸手想去扶她,但却被人果断谢绝。
他的手落寞收回,说道:“烛照年老体弱,写药方又太过操劳,恐怕是大限将至了。”
听闻此事,檀月煌瞬间慌了。
她连忙抓住苏隶安,急切地把他往门外拉:“你快带我去,他在什么地方?怎么会这么突然,之前不一直好好的吗?”
苏隶安被她拉得没法,干脆回握了檀月煌的手,把她带着往外走。
刚出门走上宫殿外侧回廊,主神殿正脊那只朱雀图腾却突然开始发出耀眼金光。
两人无处躲避,下意识抬手遮挡起那强烈的光。
随着这金光发出,一声声拉长的鸣叫也开始自上空响起。
那图腾里的朱雀活了过来,开始绕着整个宿南宫盘旋。
随着它每次振翅,天上就降下鲜红色的羽毛。
那羽毛纷纷扬扬,像是一场红色的大雪。
那羽毛在半空就变成火焰飞扬,然而所到之处却并未燃起大火,反而像是点亮了整座宫殿似的。
所有房梁屋檐柱子都开始越发的亮丽,整个宫殿较之刚才更加的恢弘绚烂,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似的。
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的两人茫然地看着这异动,恰好此时少符白出现了。
他抱着烛照的身体快步走到两人面前,严肃地对他们说:“有人来了,‘赤焰净殿’是这宿南宫的迎客礼,朱雀飞了九圈,此人地位非常。你们快跳我背上。”
正说着他便越过回廊凌空化作一条苍龙。
龙身甩到檀月煌他们身边,两人立马抓住背上龙鬐腾空而上。
少符白爪子抓着烛照,感受背上两人已经稳妥,转头就往后殿方向飞去。
而就在龙尾擦过后殿房檐隐去之时,那灵气幻化的朱雀长鸣一声,飞落到神道尾端,张翅俯首于神道踏跺前。
一道玄赤两色、高约一丈的巨大身影出现在神道末尾,恰巧就站在他们之前来时的位置上。
赤红带金的眸子深深看着少符白消失的方向,眼尾飞扬的红色纹饰连着剑眉斜入鬓角。
卷曲凌散的发在风里肆意招摇。
那人轻轻抬手,招出一只小巧的宽边镂花金镯子。
镯子漂浮在他的宽大厚实的掌心里,其上灵气如同呼吸般一收一缩。
“阿隐。”
他轻唤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般的威严。
掌捏成拳,金镯子化作星光散去。
少符白这次飞行的速度非常快,大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
檀月煌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喘不过气,同先前来时的感觉简直天差地别。
她紧闭双眼眼,后背紧贴苏隶安的胸膛。
上天入地的姿势变化刺激着檀月煌的胃,让她得死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不适感。
飞了一段时间,檀月煌终于感受到了平静,接着就发觉脚底传来触地的顿感。
他们又回到了烛照的破竹屋前的院子里。
可檀月煌此时全身无力,少符白刚抽身她就朝地上倒去。
好在身后苏隶安眼疾手快将她抱稳,才不至于说狼狈地趴地上。
少符白放好烛照的身体就急匆匆过来查看。
檀月煌被甩得头脑发蒙,愣神许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抱歉,我担心被人发现,心急忽略了你。”
少符白懊悔地看着难受的人,自责得无以复加。
檀月煌此刻终于恢复了点神智,她笑着摇摇头,对他道:“要是咱被神族抓了,才真是完蛋了。”
说着她眼神示意了一下烛照,小心翼翼问道:“烛照怎么样了?”
少符白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了苏隶安。
檀月煌顺着他的眼神回头,与她差不多身高的人此刻表情沉痛,犹豫不决。
苏隶安沉默了半晌,最终痛心道。
“老伯同我交代完事情就说累,在椅子里歇息了片刻,就仙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