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择弈领着桑觅入了嵩林苑的小憩阁楼。
招来小厮送上茶水点心。
“你先垫垫肚子,我去靶场那边,将箭簇捡回来。”
桑觅端坐在桌边,拢着两条腿,抓起一块酥饼往嘴里放,小口小口地啃着,含糊不清地回着谢择弈的话。
小厮倒上冒着热气的花茶,躬身退到了一边。
谢择弈看着桑觅吃东西。
停顿片刻,旋即转身,出了房间。
——
谢择弈一贯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人。
若是他亲自,去将那些射出去的箭簇找回来,速度会很快,交由他人固然方便,终归要花钱,钱如果不是花在桑觅身上,谢择弈自认,他有点抠门。
当然,最要紧的是,他打的那几支双刃开羽簇,箭簇过分锋利,不甚了解之人去取,恐会划伤。
靶场后方,一片疏林之中。
谢择弈从白马背上下来。
循着树干上的痕迹,找到了最后一支箭。
一。
二。
三。
三道破风之痕。
箭簇穿了整整三棵树。
最后,锐利地扎在了第四棵树的树干上。
谢择弈站在树下,微微仰头。
半晌。
他抬手,将树干上的箭取了下来。
双刃开羽簇被他投回挂在马上的箭袋中。
谢择弈翻身上马,回往十里嵩林苑的东阁楼。
彼时的桑觅,已填饱了肚子。
她端着茶杯,小心地啜饮着。
面前的小六角盒中,码放着好几块点心。
每种口味的点心,桑觅都给谢择弈留了一块。
谢择弈回来时,百无聊赖的桑觅一脸的高兴。
“你回来啦。”
“嗯。”
谢择弈应着,看到她码放整齐的糕点,神情动容,迟疑片刻后,来到她身边坐下,视线定定地落在桑觅捧着茶杯的小手上。
细腻白皙、柔弱无骨的手,漂亮得不像话。
桑觅放下手里捧着的茶杯,略显拘谨。
自己手上,好像有什么怪东西似的。
“觅儿……”
谢择弈欲言又止。
“啊?”
桑觅的手,一直被他盯着看。
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谢择弈抿了抿唇,道:“你往后想骑马了,便可以自行到嵩林苑来,开支记我名下即可,我有时候可能会很忙,并不能陪着你。”
“嗯,好。”
桑觅回神,忙应着。
谢择弈又说:“你学得很好。”
桑觅不自在地笑了笑。
她用小拳头推了推面前的盒子。
小六角点心盒,被轻轻推至谢择弈面前。
谢择弈会心一笑,挪着自己的位置,紧挨着她。
——
十里嵩林苑之事,很快被抛诸脑后。
但,两日后。
桑觅去见桑盈时,还是,将诸多原委告知。
“竟然是太子……我倒是不知,还有这回事……”
桑盈深思着,心头豁然,怪不得当初,父亲桑明容那般仓促嫁女入谢家,免去了诸多繁礼,桑、谢两家都显得冒失了,大婚之喜,谢家那边只见礼,不见人。
谢五郎其母回京,说不定,已是最大的准备。
桑觅吃着桑盈给她剥好的炒栗子,无所谓地说着:“这些都是谢择弈说的。”
她没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凭着直觉行事,理不清的事,阿姐和阿娘总会帮她理清楚。
桑盈幽幽说道:“不管怎么样,爹是对的,东宫,非桑家能碰,觅儿往后,尽量避着东宫的人吧。”
桑明容在朝中一贯是持忠君爱国之心,秉独善之身,恪守其职,他嫡出两女,并非不能上嫁,实是太懂,何为,慕其名,承其重也。
桑盈眼下,看似刚断了苦楚,实则离了后宅内院,已然一身轻,无人会在这种时候上门叨扰,她竟像是得一种解脱,每日有用不完的时间,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反观自家妹妹,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桑盈暗暗思索着,不禁又细碎地念叨了起来。
“望京城中,显贵聚集,咱们桑家的门第,不上不下,身处其中,多有难处,觅儿你若是不懂那么多,但可谨记着,守着自己的良心……”
桑觅听不得这些长篇大论。
良心是什么?
她没有的。
姐姐桑盈的话,和桑大人的车轱辘话一样。
左边耳朵进,很快便从右边耳朵出去了。
桑觅咂吧了一下嘴,抬手用光洁的手背抹了抹嘴边的栗子碎,飘忽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一转,看到了桑盈摆放在窗檐下的那盆小食人花。
“阿姐,这个花……”
桑盈循着桑觅的视线看去:“是觅儿送来的花啊。”
桑觅微微蹙眉:“阿姐,煮茶喝。”
桑盈笑着:“这一株奇形怪状的花儿,幽香淡雅,草率地摘了煮茶,实是暴殄天物,放在窗前,每每看到便能想起觅儿,也挺好的。”
桑觅闷闷地提醒她:“可以养身子。”
“嗯,我知道。”
桑盈其实是舍不得。
桑觅当初,捧着这花送来。
跟宝贝似的。
她哪里舍得摘了,就为了随随便便煮个茶。
桑觅盯着那株花看了一会儿,想了想:“阿姐,哪天身子不舒服,记得摘了这花。”
“好,阿姐记住了。”桑盈对妹妹的执拗,略显无奈,“觅儿旁的不说,种花的本领堪称天下一绝。”
这一株形似小月轮的怪花……
大概,就是她误打误撞种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