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聘妍觉得没有什么人比这个家伙更无耻了,无耻浪荡的样子和笑容,像极了一位故人。
谭则川,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问他:“顾行呢?”
“他有事,把票给我了。”
“傅嫣不是说你拒绝来看了吗。”
“我是不爱看湖,谁会对这么无聊的东西感兴趣?”
“那你来干什么。”
“我总不能拒绝人两次吧。”
他还有点自满:“让你一个人岂不是太可怜了。”
“我谢谢你可怜我。”
戴着斗笠的船夫对他们问:“你们是夫妻吗?快上船吧,马上天要下雨了,看湖就雾蒙蒙,不好看了。”
江聘妍刚要说:“我们不是夫—”
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手拽上了船。
..
小船就是她从小在书里看苏杭故事白娘子和许仙坐的一样,江南总是阴雨连绵,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打在光滑的街道石板路上,就跟课外书里的武林世界一样。
船身上滴滴答答的,空气却异常舒服。
江聘妍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男人,他闭着眼,双手抱着,似乎也享受这安静的一瞬。
她突然好奇:“你为什么来到这?”
“生活。”
“我看你经常在屋子里用电脑写程序,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反问:“你这么想了解我?”
“不想问了。”
对方却开口道:“你一直说我和一个人长得像,当时还认错了,那个人是谁?”
江聘妍不愿意提及那个名字,仿佛心里总有一片灰色地带,触及就会有伤痛。
“一个故人。”
“我以为是你先生。”
“不是。”
“前男友?”
江聘妍没说话,对方就明白了。
“看来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结了婚还想着另一个。”
他的话让江聘妍很不痛快,她呛回去:
“你看起来比我前男友还义愤填膺。”
这下轮到对方安静了。
她回忆往昔,眼中含着伤感:
“有时候,事情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宋江看着她,眼中是沈不见底的潭,试探的问:
“你爱你现在的先生吗?”
江聘妍抬眸,两人对视许久,在那某一瞬间,她嘴巴微张,似乎是觉得那犀利的带着魔力的能吞噬人的眼神就是谭则川,两人的脸重合,令她头皮发麻。
她思索了很久,刚要开口,船身被颠簸了一下。
“呵!”
江聘妍往对方身上扑去,男人本能反应的抱住她。
船夫站在外面往里头喊道:“下雨了,水流湍急,会有点颠簸,您二位小心。”
江聘妍镇定着,推搡他的胸口却被一把紧紧按在怀中,男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自己。
“你干什么,放开我。”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手霸道的掌控着她的小腰,手感跟杨柳一样又细又软,他的触摸令江聘妍心砰砰跳。
她推一次,男人就用力一次,把她往自己腿中间牢牢的放着,难以逃脱,包括那眼神的长久对视,也像追击一样锁定着她的眼睛。
“你、你放开我。”
她有点害怕了,声音也低声些带着求怜之意,想他别欺负自己。
“怕什么?”
“外面有人在。”
她求他赶紧放开,别玩了,什么伎俩她都无力承接。
“怎么,感觉像在偷情?”
江聘妍被欺负的表情和着急的语气如梨花春娇乍泄,任哪个男人也抵抗不了。他越看越自如,手也一样不安分。
眼神迷离着,刚想将唇不顾她意的贴上去。
“不要!”
江聘妍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中指上一颗巨大的闪耀的钻光戒指刺痛了他,他怔住,没了动作。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也意识到她是个有丈夫的女人。
他就一下染上浓浓的痛意,松开手。
江聘妍坐回位子上整理衣物,她摸着自己的胳膊,不安全感油然而生。
宋江沉默了。
她也不愿再和对方说话,一下子船上安静着。
她总归是要回去的,宋江想,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一样,可是理智始终回不来,那夜亲吻的柔绵之意久久回荡在他胸口处,闷着,心烦意乱着。
江聘妍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愿意多想,只想此刻船快点到岸上。
百无聊赖时,就手指摸索着自己的中指,那颗戒指总是被她触摸着,有时她会放到阳光下看着,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捆绑住了自己。
戴戒指,会下意识的让自己约束行为。
抚摸戒指的时候,就像在抚摸千里之外的爱人—沈易京。
所以她总能保持一杆秤,戒尺高高抬起悬在空中,落下挨打的声音和疼痛会叫人抗拒,她必须很清楚,无论别人做什么,她都要保持理智。
她是一个人妻。
“你丈夫知道你这么来者不拒吗?”
“你是不是欠骂?”
明明是他对她做了冒犯的事。
宋江心里很不痛快,似乎是想到她也和自己的老公这样亲密亲吻过,一时间膈应的感觉上来了。
男人突然站起身,高大的影子围绕着一阵低沉。
“停下。”
船靠了边,这场气氛暧昧的午后雨天赏景就结束了。
宋江踩上地面,一脚踢开旁边的石头。插着兜大步离开了。
江聘妍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一丝不屑的轻蔑。
想勾引人妻?
可惜道德感又太强。
自那天之后,江聘妍就没见到过他,有一回在学校碰到了,刚好顾行带旅游团来学校附近参观。
傅嫣:“哎,那不是顾行吗?”
顾行:“聘妍姐,江哥,咱过去打个招呼吧?”
“你们这是去哪?”
“吃饭。”
“巧了,今晚民宿有节日表演,晚上的饭菜不错,一起哈。”
吃饭的时候,江聘妍和宋江斜对面,两个人话都少,这显得另外两个人很奇怪,傅嫣和顾行眼神交汇:
她们这是咋了?
几人喝了点酒,都略显不舍,因为江聘妍要走了。
“聘妍姐,你回北京了记得写信给我。”
“我会邀请你来喝我孩子的满月酒。”
话落,一片哗然
大家都张大了嘴巴,宋江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低着的头看不清眼神变化。
“你、你怀孕了?”
“没有,你们想哪去了,我备孕。”
“吓死我了。”
“我也是。”
沉默的男人继续吃饭,眉眼间泛着冷意。
傅嫣看了看宋江,她提道:“我见过妍妍的先生照片,真的很帅,你们郎才女貌一对,想必感情一定很和睦吧?”
宋江甩掉了筷子。
几人都朝他看去,江聘妍懵然,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吃完了,走了。”
顾行回过神圆一嘴:“别管他,神神叨叨的这两天,应该是去忙了。”
看着他的背影,傅嫣的眼里凝着一团黑云。
晚上江聘妍把行李收拾好了,后天就要离开这里,经过自己的努力,普通人三个月左右考出的mbL在她这一个月就完成了,全程她都是通过线上听课,远在美国的教授对她说:
“Yanla,你一定要来一趟哈佛,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很精彩,你会需要这样的学习的。”
江聘妍很向往,她希望自己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是如果回到北京,自由一定会受限。
砰砰砰!
她的门被敲响,傅嫣跑到江聘妍的房间:
“不好了妍妍,今晚镇上灯笼节,有个学校的孩子走失了。”
江聘妍随即跟出去一起找。大家动员了很多人,如果孩子遇到危险就不好了。
她们兵分几路,江聘妍和傅嫣去水路边的草地里找,那里的秧苗高的要命,孩子不慎跌落都有可能。
两人结伴而行
傅嫣:“我真有点害怕。”
“没事的。”
“我的鞋带散了,你先往前走。”
江聘妍胳膊里的手一松,她回头看,喊着傅嫣的名字。
奇怪,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突然远处的草丛中有一阵风影,她看到了衣服晃动的颜色,跑了过去。
“哎!”
江聘妍抓住那东西,男孩哭着挣脱。
“不要碰我!”
“你别跑!你要去哪,大家都在找你!”
男孩哭的很大声:“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到那个家!”
江聘妍看着他,听完接下来他说的话,久久不能平静。
..
宋江正在房间里喝酒,来到这半年了,他第一次想试图通过酒精来麻痹自己。
顾行闯进来对他说:“江哥!快去找江老师,她失踪了!”
男人砰的把酒瓶摔在地上,起身跑了出去,跑去寻找江聘妍的路上,他的心比平时都跳的快,她的安危永远是他的死劫。
当他赶到山脚下时,却看到一个女孩赤着脚,手里牵着一个浑身破烂的男孩。男孩被他的老师牵了过去,语气激动。
“江老师!真的多亏了你,不然这孩子的爸爸得多着急!”
宋江一把抓住她的手:“你有没有事?”
江聘妍摇头,他的面色有些红润,似乎是掉了眼泪,担忧的看着男孩跟着他的老师离开。
“他回到那个家会很害怕。”
宋江不明白她的话
“什么?”
“他说,他的妈妈死了,爸爸每天酗酒,一直会打他,他想他的妈妈。”
男人明白她的意思,垂了垂眸,试图安慰:
“你又不能拯救所有人。”
江聘妍的鞋子给了那男孩穿,找到孩子的时候是在秧田里,他浑身湿漉漉的,鞋子也破了。
她赤着脚走回来,脚上血迹斑斑。
男人看的眼圈震缩,心口一阵疼痛,语调高昂:“你是不是脑子蠢,不怕疼是不是。”
男人把她背起来,抗在身上,她们走回民宿的路上,江聘妍看着他的侧脸,心中的质疑开始消散。
他不是谭则川吧,谭则川恨她,怎么还会对她这样?
她突然想把他当成谭则川,那时没好好抱过的最后一次,她此刻怯怯的抓紧他的衣领。
宋江感受到她的劲,一言不发的走着,眼里也有无法挣扎的矛盾和错乱。
他突然停止。
“怎么了?”
“自己走。”
宋江突然把她放在这里,这让她感到不解。
“你—”
“你不是结婚了吗?孤男寡女的,我可不想给你招惹麻烦。”
“你是不是有毛病,我现在怎么走回去?”
她一步也难走。
“那这么说,你希望能带你回去?”
“当然。”
“求我。”
江聘妍忍不了了,怒骂道:
“你们男的是不是都有点问题,天天把求你挂嘴边,怎么,心里喜欢,嘴上硬?想通过臣服别人来满足你们那得不到的自卑?”
她骂得男人一愣一愣的,对方站在原地,眼神里有些亮色。
她什么时候变这么能说了?
还挺厉害。
“江老师要回北京,还是趁早把发生的事忘了吧,什么男人不男人的,一个已经结婚的女人这么说,也不怕招人耻笑。”
她们似乎都对对方有怨怼,嘴巴抿的紧紧的。
“你给我滚。”
女人的话让他黑着脸,一时什么心情都没了,狠着心转身就真的走了。
江聘妍孤独的留在这里,乡下的夜晚孤零零的,她一时心头酸楚,蹲在了地上。
此刻的悉尼白天时间
沈易京坐在酒店的白色床单上,一遍又一遍的拨打那根本打不通的电话,打到最后喉结滚动,他一把电话摔在了床上。
男人叹了口气,撑着桌子。
“姜姜,放你走,真是不应该。”
他的心里愈发不安,觉得有什么在悄悄闯入他的后院,偷走他花园里静心养育的花朵。
那种没有具体人、事的嫉恨感滚满了身体角角落落。
“tikey,马上安排回国。”
“是,小易总。”
“对了,你安排的那个女老师,她有什么消息吗?”
“有,她说要给您看一摞照片。”
沈易京从信封里掏出来,他的手指在拿出其中一张时,就瞬间阴了十分,眼睛紧紧的像要戳穿那张薄薄的纸片,揉紧了,放在掌心里压碎。
..
要离开的这天
江聘妍依依不舍,最后一堂课,她翻阅着孩子们送给她的纸条、礼物。
这段旅程是她的一个中轴线,也许会影响很久,也更加加深了她想要自由的心,她要站的更高、更远。
傅嫣送别她的时候,对她偷偷说:
“今天晚上,我要和宋江表白。”
江聘妍心弦一弹,她眼神闪躲,不大在意的点点头,傅嫣看着她的表情。
“挺好的,加油。”
“你说,他喜欢我这卦吗?”
“这不好说,我怎么会清楚?”
如果她大胆的往自己身上靠靠,那家伙喜欢的是她这样的,傅嫣和她像吗?
江聘妍不太想管这些杂事,马上她就要走了,他会不会接受她的表白,她也不得而知了。
“你们这两天怎么不说话了?”
自从那夜江聘妍和宋江相互说了点难听的话,然后宋江还是一路把她送回来后,莫名其妙的就决定双方不要再有牵扯。
“我们本来就不熟。”
江聘妍突然想起那个男孩,问他的老师要了个地址,打算去看看他。
找到了一个泥泞的小路上,一栋合租的楼里那个小红色屋子。
“爸爸!不要打我!”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顿时感觉不好,往楼上跑去。
她拼命的拍打着门,然后使劲用身体去撞,门一下子撞在了墙壁,一个酗酒的男人面色凶狠,用手一下一下的肘击男孩的背。
她嘶喊:“别碰他!”
江聘妍扑过去,抱在了男孩身上,男人的拳头一下子打在了她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感让她无法承受。
她的脑袋似乎空成了一条直线,晕眩和无力感遍布全身。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
男人正要落下下一拳,背后踹了凶狠的一脚,转过头挨了三大拳。
江聘妍倒在地上,看到宋江拎起对方领子就是一顿狂揍,她过去阻止。
直接躺在了地上。
“妍妍!”
男人过去扶起她。
江聘妍迷迷糊糊的,耳边总会听到有人喊自己,是谭则川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喊着她:“妍妍,醒醒。”
她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村头的诊所床上,宋江和谭则川很像,但又不一样,她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
眼中凝着反复涌来的记忆,复杂的情绪,雨夜里的分别,他抱着自己时的霸道和温柔..
“他不会像你留胡渣。”
男人看着她,脸上却有了点无奈、向命运低头的笑意:
“谁?”
“谭则川。”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