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渔歌轻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
“你瞧,我不过是想帮厨娘择两把青菜,活动下筋骨。
你就紧张得像是天要塌了,直接把我拉回舱里。
我闲来无事给大家讲讲航海知识,话还没说两句,又被你截了回去。
我虽怀着孩子,可也不是纸糊的人儿呐。”
萧云卿垂眸,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
“是我过了头,满心只想着不能出一丝差错,倒忽略了你的感受。
只是这茫茫大海,变数太多,我这颗心实在难安。”
林渔歌浅笑,抚上他的脸颊:
“我明白这一路艰险,可若整日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我这身子骨怕是没等回家就乏弱了。
孩子也需我爽朗开怀些,往后你松松手,我自会万般小心。”
自那日后,萧云卿虽竭力克制,不再时刻紧盯,可目光仍时不时追随林渔歌。
林渔歌得以在安全范围内,跟着军医识些安胎草药。
偶尔给众人科普些航海知识,她脸上笑容渐盛,船上也时常飘荡起她清婉的笑声。
漫长的航程中,林渔歌到底还是耐不住整日的清闲。
趁着风平浪静的好时候,拉着千夏和黑妞兴致勃勃地准备海钓。
萧云卿虽满心担忧,可念及先前承诺,咬咬牙还是放行。
只是千叮万嘱让千夏她们带上厚毯、靠枕,把船舷边能垫能护的物件都安置妥当。
又差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远远跟着,以防万一。
林渔歌一到甲板,便活力满满地摆弄起钓竿。
鱼钩挂上精心准备的饵食,瞅准一处海面,利落地甩竿。
千夏在旁帮忙递着备用钓具,眼睛却不时瞄向远处的萧云卿,小声嘟囔:
“世子爷那眼神,都快把咱这儿盯出窟窿了,夫人您悠着点。”
林渔歌“噗嗤”一笑:“别管他,难得出来透透气。”
黑妞则蹲在一旁,好奇地盯着海面,时不时咋咋呼呼:
“小姐,这儿是不是鱼多些,咱能钓到大鱼不?”
林渔歌笑着安抚:“耐心些,大海的馈赠向来随性,说不定下一刻就有大鱼咬钩。”
话落不久,钓竿忽地一沉。
林渔歌眼神瞬间锐利,双手稳稳握住竿子,起身轻喝:“来了!”
三人齐心协力,你拉我拽,费了好一番功夫。
竟真钓上一条二十多斤的尖吻鲈,鳞片在日光下闪烁着银辉。
林渔歌笑得眉眼弯弯,正欲亲手解钩。
萧云卿到底还是没忍住,快步上前:“我来,别扎了手。”
手上动作轻柔又迅速,解下鱼后还不忘夸赞:“我家娘子果真厉害。”
林渔歌佯装嗔怪:
“就知道你还是放不下,不过倒也没错过这精彩瞬间。”
说罢,招呼着千夏和黑妞继续下钩,甲板上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日子一天天过去,船队一路向北,终于过了交趾洋。
眼见着与大乾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每前行一里,萧云卿的心便揪紧一分,他的目光频频望向船舱。
那里,林渔歌正安然歇着。
只是那隆起的腹部愈发醒目,像是一座小山丘,昭示着新生命即将降临。
这些日子,林渔歌行动愈发迟缓,往昔灵动的步伐如今只能换成小心翼翼的挪动。
即便只是简单起身走几步,都要缓上好一会儿,额角也常因这轻微的动作渗出细密汗珠。
原本粉嫩的脸颊,如今也添了几分孕期特有的浮肿与疲惫。
可她仍努力维持着笑容,不想众人太过忧心。
船上的氛围却早已凝重起来,水手们走路都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压低着声音交谈,生怕惊扰到她。
萧云卿更是整日坐立难安。
在甲板和船舱之间来回踱步无数趟后,终是忍不住将军医拉到一旁。
他的手不自觉攥紧军医的衣袖,声音里满是焦急:
“军医,你且仔细瞧瞧,渔歌如今这状况,离孩子出世到底还有多久?
这海上漂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军医赶忙拱手,神色凝重地随萧云卿进了舱。
一番细致诊脉后,军医捻须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
“世子爷,夫人这一胎估摸还有月余便要临盆。
只是这船上条件简陋,终究比不得陆上稳当,还得多加小心。”
军医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得萧云卿心头慌乱。
萧云卿眉头拧成个死结,心口像压了块巨石。
瞥向林渔歌隆起的腹部,眸底满是忧虑。
林渔歌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柔声道:
“别慌,这么多日子都过来了,船行得这般顺遂,想必福气在后头呢。
再者母妃安排的方嬷嬷,想来也是经验老道,定能应付。”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忐忑,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
随着航程继续推进,萧云卿愈发如热锅上的蚂蚁。
每日都要去查看船上为接生准备的简易隔间。
反复叮嘱嬷嬷各种事宜,从热水的储备到干净软布的数量,无一遗漏。
夜里,稍有动静他便警醒,侧身将林渔歌护在怀中。
耳朵竖起来听着周遭声响,生怕错过她哪怕一丝不适。
一日午后,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狂风大作,墨云滚滚翻腾而来,船身剧烈摇晃。
林渔歌脸色骤变,紧紧攥着萧云卿的胳膊,腹部也因这颠簸隐隐作痛。
萧云卿抱紧她,高声呼喊着船员们加固船帆、调整航向。
额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不知是急的还是累的。
好不容易熬过风暴,林渔歌却瘫软在榻,气息微弱,冷汗浸湿了衣衫。
方嬷嬷赶来,一番查看后脸色阴沉:
“世子爷,这一折腾怕是动了胎气,夫人需得绝对静卧调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云卿红了眼,守在床边声声应着,亲自端水喂药,一刻不敢合眼。
好在几日后,林渔歌气色稍有回转。
可他们这艘船也在这场变故后行进缓慢,每一日对众人来说都煎熬无比。
终于,大乾的海岸线在天际隐隐浮现。
萧云卿望着那模糊轮廓,眼眶湿润,喃喃低语:
“渔歌,咱们快到家了,撑住……”
船刚一靠岸,他便将林渔歌抱上早就等候在岸上的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萧云卿坐在车内,紧紧握着林渔歌的手,目光一刻也不敢从她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