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萧收到宋承熙送来的血手帕,虽然心中慌乱,但她毕竟出身武侯府,又两世为人,行事十分镇定。
她吩咐沅苓带着手帕前往宫中,想法将消息递给叶长亭。
叶晚萧相信,以叶长亭的心智绝对可以妥善处置这个消息。
她则前去寻叶老夫人商议对策。
此刻,宫中。
叶长亭和其他众人在太监的带领下刚入大殿,便嗅到空气中弥漫而起,经久未散的血腥味。
大殿两侧所有宫人垂着脑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正座之上,皇上紧握着皇后的手,明黄色的龙袍上还有一抹十分显眼的鲜红血迹。
皇上的冠冕歪斜了几分,用来装饰的珠子在眼前不住晃动,偶尔传来叮叮咚咚的脆响。
他虽然身板坐得还算笔直,可双眼中却满是慌张,眉头紧皱,面色发白,额角还有些许冷汗。
一场刺杀能够让九五之尊露出如此慌张的神色。
不难看出刚才只怕是一场生死较量。
叶长亭在太监地带领下入了大殿,跟着其他人一同跪行大礼。
他这才瞧到大殿正中的地面上有一滩尚未凝干的鲜红血迹。
今日参加百花宴的还有不少文臣,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好几个年岁长些的大臣闻到这味道,都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才堪堪没有吐出来。
“父皇。”
一记冷漠的声音从大殿屏风后传来。
萧墨瑾探首而出,狡黠的双瞳在在场所有人的身上分别游走一圈。
他嘴角轻扬,始终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
半晌后,才不紧不慢看向皇上。
“儿臣这就吩咐人来将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省得吓坏了各位朝臣。”
萧墨瑾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勾动几下,很快便有小太监拎着水桶刷子上前,当着众人的面跪在地上清洗地板。
萧墨瑾始终凝视着大殿上的朝臣,幽幽开口:“不过想来,除了指使行刺的人,其他人行得正坐得端,恐怕并不会害怕。”
说话之际,萧墨瑾竟意有所指地扫向叶长亭。
他的目光在叶长亭身上停留了好半晌,才缓缓挪开,重新看向皇上:“父皇觉得呢?”
经过这会功夫,皇上的心神已经定了许多。
他握着皇后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皇后不必担心。
皇上站起身。
他本就坐在正座上,比大殿高出好几个台阶,这一站起来,更是有种君临天下的威严之感。
“诸位爱卿,想必你们刚才都已经听说了。”
皇上冷着面孔,阴恻恻的视线从每个人脸上挨个扫过。
“这些大胆的乱臣贼子,居然敢在百花宴上堂而皇之行刺于朕。”
“今日若不是宸王反应迅速,及时出手,朕怕是要死在这贼人手中。”
原来,救了皇上的居然是萧墨渊。
叶长亭心下一顿,不由逡巡大殿,竟没有看到萧墨渊的身影。
难不成他受伤了?
“朕已经下令,让宸王暂时接管宫城防卫。”
“接下来会由瑾王彻查此事,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辛苦各位爱卿留在宫中,不要胡乱走动,等着瑾王问话。”
话音才落,原本寂静的大殿内响起一阵嗡嗡声。
在场都是浸润朝堂多年的人精,怎么会听不出皇上这话的言外之意?
这意思是说--指使行刺的人很可能就在他们其中。
这些人哪个不是日日上朝议事之人?
他们中或许互有政见不合。
可若说这些人中有谁会行刺皇上,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毕竟,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皇上亲手提拔起来,如今的高官厚禄都与皇上脱不了关系。
行刺皇上,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除非……
叶长亭能明显感觉到,人群中不少视线竟然幽幽地转向他。
他依旧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毫无波澜,实则内心却风起云涌,一时之间无数想法涌入脑海。
“叶大公子。”直到萧墨瑾鬼魅的声音出现在叶长亭面前。
他狭长双眸微眯,侧着脑袋,饶有兴致的视线在叶长亭身上上下游走一圈。
萧墨瑾阴着嗓子,幽幽道:“我有话想先问问你,请吧。”
叶长亭眉角微挑,眼中划过一记冰冷。
能在这个时候行刺皇上的人,除非是参与夺嫡之人。
只有那些参与夺嫡的皇子,才巴不得皇上早登极乐,自己好大展拳脚。
而众人心中明了,武侯府身份地位特殊,早就是皇子们人人都想拉拢的对象。
若说谁最有可能了解行刺真相,当属武侯府首当其冲。
叶长亭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马上理清楚其中利害。
见他不动,萧墨瑾再度唤道:“叶大公子?”
叶长亭赫然抬首,掀起眼皮,目无波澜,直勾勾地盯着萧墨瑾:“无论瑾王想问什么,武侯府只有一句话。”
萧墨瑾双手环抱身前,饶有兴致地打量叶长亭:“什么话?”
“武侯府忠于圣上,绝无二心。”
叶长亭的话语掷地有声。
他站得笔直,后背紧绷,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地落在在场所有人耳中。
这些话仿佛给众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武侯府,那可是几代忠良,在战场上拼命厮杀才得来了如今的地位。
虽然猛看起来,武侯府似乎最有可能了解行刺真相。
可若是仔细想来,武侯府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朝廷的事情。
这么一看,似乎武侯府又是最不可能了解行刺真相之人。
就连面前的萧墨瑾对上叶长亭淡漠的眼神,嘴角也微抽动两下,半眯起眼睛,太阳穴突突狂跳。
这就是将门之子的威严吗?
即便自己出身皇族又如何?
在叶长亭面前,萧墨瑾总觉得他似乎低了一头。
正因如此,一阵烦躁顺着萧墨瑾的心田涌动而起。
他可是皇子!
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臣子吓到?
若是传出去,自己还有什么脸面争夺皇位?
思及此,萧墨瑾双手背在身后,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紧紧捏住。
直到掌心传来丝丝疼痛,萧墨瑾的神色才逐渐安定下来。
他嗤笑一声,冷漠地盯着叶长亭:“既然武侯府对父皇绝对忠诚,就更要第一个接受询问。否则,如何服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