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这样安静的在湖边坐了好一会儿。
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面前的水光潋滟。
很是治愈。
谢鸢放空了思绪,望着远处的风景发起呆来。
安德烈的注意力不自觉被身旁的人吸引。
他微微侧过头,暗自看了谢鸢一眼。
落日余晖毫无顾忌的洒落,像是神迹降临,在谢鸢身上蒙上了一层朦胧且和煦的暖光。
安德烈忽然产生了些许倾诉的欲望。
“我其实嫉妒亚瑟。”
谢鸢回过神来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转过头,震惊且疑惑的看向安德烈。
安德烈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语气平静的补充道:“在某些时候。”
在他被严厉责罚,而亚瑟却能靠着撒娇讨饶,不仅不被责罚,反倒获得母亲柔声安慰的时候。
在他被再三叮嘱要好好照顾好亚瑟的时候。
可是明明,他和亚瑟是一样大的年纪啊?
安德烈想不明白,也不理解。
他年纪小时,常常因为这样的区别对待而伤心介怀。
他记忆中仅有的,从母亲身上感受到的柔情,还是因为他模仿着亚瑟的样子,鼓起勇气,伸手讨要的一个拥抱。
安德烈这时才知道,母亲的怀抱原来这样温暖,这样的,令人安心和放松。
他于是没忍住哭了起来。
如今他长大了,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斤斤计较”。
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奢望父母的爱和家庭的温暖了。
但偶尔……
被安德烈刻意隐藏起来的那份嫉妒心,偶尔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再次在他的胸腔里跳动起来。
他其实一直很在意。
安德烈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谢鸢。”他轻声唤了一句,声音低得好似在呢喃。
“嗯?”谢鸢应了一声,然后便看向安德烈安静等待着。
但安德烈并未再开口说些什么,他只是沉默而固执的朝谢鸢伸出手。
谢鸢目光往下瞥了一眼。
安德烈腕上的光脑没有闪烁光芒,也没有发出刺耳的警告。
这说明安德烈的精神状态仍然稳定。
谢鸢又抬眼看向横在自己身前的,安德烈的手。
她想了想,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安德烈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从前嫉妒亚瑟,是因为父母。
如今却又不知不觉多了一个原因。
谢鸢……
这两个字被安德烈含在嘴里,在喉咙里滚了一遭,然后便被他吞咽了进去。
安德烈垂眸,盯着他们相互交握的手。
他的掌心和谢鸢的掌心紧紧贴合,安德烈甚至感受到了谢鸢手上的温度。
很温暖,也很舒适。
安德烈的心奇异的在这一刻安定下来。
他掀起眼皮,一脸诚恳的对谢鸢说:“谢鸢,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久的废话。”
谢鸢轻笑着摇了摇头。
安德烈说的哪里是废话,分明是难以向他人言明的心里话。
日落没多久,天色便开始变得黯淡。
谢鸢与安德烈简单告别后,便起身回到了宿舍。
只剩下安德烈仍然坐在那里。
片刻后,安德烈张开手,然后再次垂眸。
手上不属于他的温度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散去。
但他脑子里仍然记得,那是怎样的一份温暖。
安德烈将手握成拳,微微用力。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安德烈站起身,然后离开了这里。
十天假期临近尾声。
谢鸢一如既往的呆在学院。
过上了宿舍、食堂和图书馆的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谢鸢这个假期在图书馆借阅的书几乎已经超过她这三年来在馆内借阅书籍数量的总和。
她看的大部分是有关向导的书,其中甚至还有一本:向导就业创业指导
谢鸢大概翻看了一下,书里面的内容太过广泛,其实没有太多针对性。
她硬着头发看了一章后,便将这本书放到了一会儿准备拿去归还的那一摞里。
随手拿来另一本。
谢鸢习惯性的先大概翻阅了一下。
书页翻动的瞬间,她忽然注意到一个名字。
“齐、筝。”谢鸢在心里默念出这个名字。
书上关于齐筝的介绍只廖廖几段话。
谢鸢一字一句的看完。
齐筝,联邦三百年前横空出世的天才向导。
曾参与过大大小小近百场战役,为联邦的安全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
后被当时的国王册封为王妃,于封妃第二年因病去世。
齐筝死后,国王郁郁寡欢,从此远离后宫,专心政事,在他在位期间所实行的一系列政治改革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这位优秀向导的一生,落在纸上就成了短短几段文字。
她的功绩被一笔带过,更多的笔墨反而被用来讲述她与国王之间的爱恨情仇。
谢鸢看后,只觉得唏嘘不已。
她幽幽的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一少年人抱着书,走到谢鸢对面坐下。
谢鸢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明明四周的空位还有很多。
一般来说,人们更愿意选择那些没有人的位置,会更自在些。
但少年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谢鸢因此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对方一眼。
少年勾唇一笑,朝她挑了挑眉。
“好久不见,谢鸢。”少年无声的对她说了一句。
谢鸢于是认出来,坐在她面前的人是忒娑娜。
【你来这儿做什么?】
她在白纸上写下这句话,然后将纸推到了对面。
忒娑娜看着谢鸢的动作,忍不住“啧”了一声,但她还是低着头,将写在纸上的问题认真的看了一遍。
在图书馆这样的地方,交流多少有些不方便。
忒娑娜又不会手语,也懒得写字,和谢鸢玩传纸条的无聊幼稚游戏。
她索性一抬手,将谢鸢拉入了自己编织出来的幻梦中去。
谢鸢只觉得眼皮发沉得厉害,很快便不受控制的闭眼睡了过去。
又是熟悉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色空间。
已经有了几次经验,谢鸢脸上便再无惊慌与无措。
她只是站在原地,等待着。
片刻后,忒娑娜出现在她面前。
她身上仍然穿着华丽而璀璨的黑色丝质长裙,左耳上戴着一枚蜘蛛模样的耳钉。
“谢鸢。”忒娑娜开口唤她。
“你来这儿做什么?”谢鸢仍然是刚才那个问题。
“还有,你这次又是附了谁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