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指手画脚,暴跳如雷的乔老太被乔家望这么一吼,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乔家望,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对着乔家望问道:
“儿啊,你在说什么?如今是你老娘被欺负了,你都不问问那个贱逼都说了什么混账话,就来怪我了?”
乔家望被乔老太一双混浊的眼睛盯得有些发虚,可是在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里,乔老太非要这样闹,他实在是觉得闹心得很。
他烦躁的挥了挥手道:
“我不管王氏说了什么,今天是耀宗的好日子,谁也不准闹。
娘啊,你就心疼心疼儿子行不行?就当是儿子求你了,给王氏赔个不是今日这事就算过去了,往后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如今,王氏是耀宗的娘,岂能由得你如此胡乱羞辱?家和万事兴,娘你懂事些,往后,我们还是要给你和我爹养老送终的。”
乔家望又是无奈又是烦躁,只想着尽快将这事儿给掩过去,也才不会去关心这其中的是非曲直。
乔老太听了乔家望这话,一时难以反应得过来,她没有听错,她捧在手心近四十年儿子,到最后竟是不问原由的要求她给另一个女人道歉。
这就是她养的好儿子啊!
“是啊,奶,你平时再怎么闹,再怎么刻薄也就算了,可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好歹也得分个轻重是不是?
要是等一会儿,客人来了,看见家里又闹成这个样子,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我娘向来是个老实的,她再怎么惹你不快,可到底她生我一场,你也不该这样对她,这回就是奶你过分了。”
乔耀宗冷冰冰的话,像是尖刀一样,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她最疼的儿子和孙子。
“就是啊,娘,你要闹也得挑个时候是不是?现在赶紧的,和我嫂子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嫂子向来是个贤惠的,自然是不会和你计较。如今时辰也不早了,赶紧的把饭菜做出来才是,哪能在这里瞎耽误功夫。”
乔家欣边说,一边将一大把青菜就递到了乔老太的手中。
乔老太突然就想起乔家成的话,这些年来,她心甘情愿的被这些人当枪使,不停的作贱二房三房的人,为的不就是自己的这一双儿女?
可是,她们今天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
她图什么啊?就图他们这样作贱自己?
“乔家望,乔家欣,我待你们不薄啊,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你这个贱婆娘没事找事的,你们是我的亲儿子亲姑娘,你们就这样帮着个外人不帮我?
乔家望,我疼了你近四十年,四十年啊,你就这样对我的啊……”
乔老太一边哭一边骂,上前扯着乔家望的衣领一声声的质问。
这一刻,她所有的信念都崩塌了。乔家望卷走了家里的钱财,到镇上安了家,可作为父母,乔老爷和乔老太却是连他们把家安在哪里都不知道。
明明他们养老是分给乔家望的,可过年的时候,他乔家望别说把他们接去镇里团圆,就连来家里看看他们两老都没有。
这些她都不计较了,爱之切,自然是什么都能包容。
可是如今,她掏心掏肺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女儿,孙子,竟是都矛头一直的指着自己,这让她又情何以堪?
“够了。”
乔家望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很是嫌恶的拍了拍胸口上的衣服。
“你闹了这么多年,家都被你闹散了,还不知道收敛收敛是不是?
你不道歉就算了,以后你有那个脸跟着我们到镇上去享福吗?”
乔家望一边嫌弃的说着,一边看向乔老太蓄满泪水的眼睛,烦躁的挥手道:
“哎呀,算了算了。这些腌臜之事以后再说吧,赶紧起来收拾收拾,把饭菜做好了,别等客人来了看笑话。”
他说着,烦躁的甩了袖子就走出厨房,其余人员见了,也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出去。
就连她最贴心的闺女,也是连句安慰的话也不曾有就出了厨房。
乔老太看着那一堆菜,突然就突然就想通了。
这个儿子和女儿,才是彻头彻尾的养不熟的白眼狼。
她一气之下,将摆在桌子上的菜全都扫落在地。
众人听到响声回过头来,就看到乔老太冷着一张脸,仰着头就大步走了出来。
“这饭菜,谁爱做谁做!”
从此,她再也不做任何人的刀,再不掏心掏肺的对这几个白眼狼,她乔孙氏不伺候了!
“娘,你疯了不成,一会儿客人来了,你是嫌咱们乔家的丢不完是不是?
你这样子撂挑子不干,你让我们脸往哪里搁?”
乔家望不可思议的看着乔老太,眼中隐隐藏着怒意。
乔老太冷呵一声,刻薄的吊梢眼瞥向乔家望和乔耀宗,亦如当初瞥向乔家成和乔家志那样。
“你乔家的脸丢不丢的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姓乔。
你儿子的脸面又跟我有什么关系?脸面都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
乔老太说着,径直就朝着上房走去。
吵吵闹闹一大早,现在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去睡一觉。
她为乔家望操心了一辈子,从今以后,她不为他操心,不为他打算了。
放下这些枷锁,心中反倒是轻松起来。
乔家成黑了脸,冷着声音威胁乔老太道:
“娘,如今你已经老了,没用了,老二老三也和你撕破了脸皮,如今也就只有我肯养你。
你要是不顾及着耀宗,将来他考得进士,你就别想沾着他的半点光。到时候,你可别怪他不孝顺你!”
“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都靠不住,难道我还指望着隔了一辈的孙子不成?
老娘每年有两个儿子的孝敬,无论如何也是饿不死的。”
她没力气与他们纠缠,只是佝偻着身子直接回房间去躺着。
这是她的报应!
她苛待了二儿子和三儿子,苛待了他们的姑娘儿子,全都只是为了大儿子谋划。
总想着大儿子听话孝顺,能给她一个安稳的晚年。
岂料,她晚年所有的不安稳却都是这个疼爱了近四十年的儿子带来的。
为了他,她被最孝顺的儿子厌弃,到头来,竟是让这个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儿子弃如敝履。
谁能说,这不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惩罚呢?
老天惩罚她身为人母,却是一碗水端不平,把所有的母爱堆积到一子身上 ,让他忘了这一切并非是理所当然。
她心如钝器慢割,像是要将她凌迟一般。
这些年来,她努力披上的盔甲,在乔家望和乔家欣冷漠的眼神中全线溃败,最后被伤得心如死灰。
从此以后,她不再当谁的刀,她只为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