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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花溪从神界的一道红门前走过。众人见了她都纷纷让道而行。不知是不是花溪的错觉,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害怕。

为了缓解这种紧张的气氛,花溪鼓起勇气率先打招呼:“大家好啊!”

哪知,所有人的脚步齐刷刷地后退一步,仿佛碰上她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见状,花溪讪讪地收回手,放在身侧。尴尬地笑了笑,最后,继续低着头朝前面走去。

她心道:看来不管是在*凡间还是在天宫,她的形象都是一如既往的差呀!该怎么让众人对她的印象改观呢?

正思考着,迎面便撞上了一堵僵硬的人肉墙。

花溪脑袋吃痛,立马伸手摸了摸,对前面的人深深鞠躬,慌忙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面的人呼吸声停滞了一瞬,没有立刻回答。但是花溪的右耳听到了轻微的抽气声,想来也是被撞得不轻。

正想着是不是该和香澈通个气问问如何善后,对面却传来冷冷的一句,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山冰川。

“对,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怼人配方,让花溪的脑海里蓦地想起一人。

她抬头看去。这一眼,果然印证了她的猜测。

来人脚踩一双金色云纹的黑靴,白色的盔甲加身,称得他双腿修长,身姿俊秀,只是眉目间总是带着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此刻,他正抱着双臂,眼神睥睨地看着花溪,一副欠了他十万两黄金的样子。

花溪唯唯诺诺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唤道:“戒玉师兄。”

那人轻哼了一声,冷冷道:“难得你还认得我。”

说完,他转身欲走,没有和花溪计较的意思。

花溪心里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到他身后携带着的长鞭,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是有任务吗?“

前面走着的人突然停下动作,花溪眨眼,心道:“她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立马将头低下。装作一副什么都没说的模样。

戒玉的脚步声慢慢地逼近,随即停留在花溪的额头前,沉声道:“是有任务,这个任务还很麻烦。”

可以听得出来,戒玉心情不好。

花溪抬起头来,乖巧地道:“你可以和帝君说,换个人去。”

戒玉是浮尘帝君座下的得力干将,与另一位神君,虔心齐名。平素很得帝心。几乎可以在神界横着走,属螃蟹一类的。

戒玉的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响,吓得花溪心头一颤,虽说神官的牙齿没有那么容易掉,但她还是想要提醒一下他,保护牙齿,从我做起。

这边话还未出口,只听那边戒玉不甘心地道:“没用的,是帝君亲自下的密令。要不是韩越不在,我怎会这么倒霉!”

说着,他狠狠地一拍大腿。身后的鞭子差点让他甩到地上。

抽空整理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花溪。轻咳了几声,这才道:“那个,反正事已至此,走吧!”

花溪一时搞不懂状况,一双眼睛紧盯着戒玉看。

“看什么,我脸上又没花。”

戒玉一双眼睛盯得花溪涩涩发抖,她连忙伸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好奇你刚才说什么?”

男子修眉一扭,脱口道:“在凡间待了一千年,耳朵也不好使了?”

果然,这张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是不欠揍的。

花溪压下心头的难过,半信半疑地道:“你让我跟你走?”她指了指自己,满眼的不可置信。

戒玉愣了片刻后,看着花溪的眼睛改口道:“不是。”

闻言,花溪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疏散一半,又听男子道:“帝君让我保护你。贴身!”后面两个字,戒玉差点将后牙床都崩碎了。

天知道,他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脸都碎了一地。千年前,他就对这个小师妹的行为无语。

花溪脚步往后倒退三步,幸好踩到了一块石头上,才止住了动作。心里想着自己还要去赚仙币呢!带着戒玉不就是把香澈给卖了吗?

于是,连忙拒绝道:“不用了。我不需要。”

戒玉强调道:“但帝君需要。”

需要他去保护这个无脑的惹祸精!

花溪的两只眼睛转得比车轱辘还快,似是看出了女子心里的顾虑,戒玉不屑地道:“你尽管放心好了,这次你去干什么,帝君一清二楚。”

“什么?”花溪惊讶地发愣。此时,她是又惊喜又意外。惊喜的是,师父仍旧如当初一般呵护她,意外的是,她和香澈之间的约定,师父怎会知道?

看着花溪眼中的惊讶之色,戒玉眉头一皱,漠然地道:“这天京之中,每位神只都有着自己的短处,他们真当帝君一点也不知晓?不过是为了……”

话说到一半,戒玉立马止住。他敛了敛神色,将手放在腰间的黑色玉带上。凉飕飕地道:“所以你就放心吧,不会连累到你的新朋友的。”

“啊?”花溪觉得意外,她和香澈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我提醒你一句,快点赚钱缴纳罚款。别指望帝君会替你垫付。”戒玉不热不冷地道。

发觉花溪审视着他,他连忙道:“我也不可能!”

花溪哦了一声,她本来也没有指望。遂走向前方。走了一会儿,仙气缭绕让她迷了路。无奈,她只好转身询问戒玉,语气讪讪地道:“林朗,去花神庙怎么走啊?”

身后的戒玉一愣,冷酷地道:“你叫我什么?”

花溪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叫了戒玉的名字。曾经她和韩越以及林朗都是互相叫对方的名字的。

话已出口,花溪只好赔礼,道:“对不起啊,我叫顺嘴了。”

戒玉面色阴沉,大步走向前方,留给花溪一个背影,冷声道:“跟上来!”

花溪加快速度走了过去,却听戒玉呢喃了一声:“想怎么叫随你。”

花溪脚步一顿,看着戒玉匆忙赶路的身形,觉得好像一切都没有变,某人还是一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戒玉带着她直接从天空飘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此处地处隐蔽,鲜少有人,也不会惊扰到凡间的秩序。

花溪捏了捏手里的蓝色珠子,道了声:“香澈送给我的灵珠还没用呢!”

戒玉瞥了一眼那泛着蓝光的宝珠,眼神淡淡道:“你还真会笼络人心,不过几天的功夫便哄得花神连这都送给了你。“

闻言,花溪将珠子放在眼前,盯了片刻,愕然道:“莫非这珠子有什么来历吗?”

临走前,香澈含着眼泪一定让她把这珠子收下,说是能帮助她

戒玉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道:“此物能帮人汇聚灵气。”

听了戒玉这么说,花溪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胸口处若隐若现的灵力来自于它啊!想到这里,花溪把那宝珠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袖子里面。

她可要好好珍惜它。

两人隐匿在树丛里,正说着。突见前面的林荫小路上走来几个挽着花篮的年轻女子,皆梳着未出阁女子发式,一路上有说有笑,眉眼淡淡,远远看去,堪比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花溪见状,忙问戒玉:“你确定没有走错路?”

花神庙虽然名字里带了一个庙字,但并不是对大众开放的场所。它是香澈的一个寄居地,从那里可以到达香澈的故乡——花谷。

算是一个通道吧!

戒玉嘴角微抽,无语道:“你竟然怀疑我的判断力?”

花溪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又踩中了雷区,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随即扯出一抹尴尬的笑:“不是,我是怕万一呢?”

“有我在,万无一失。”戒玉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人。

那些人越走越近,笑声也越来越大。三三两两,彼此挽着胳膊打趣着。

“今天可是姻缘庙的好日子,我们可要赶快去,不然去晚了,红丝带就被人都抢走了。”

“呦呦哟,小三儿,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出去啊!不要我们这群好姐妹了吗?”

被说的女子满脸羞红,唯唯诺诺地道:“不是,我,我……”

另一人立马打圆场,接着道:“好了 ,好了,谁心里还没有个白月光一样的人物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似乎都被点了穴一般,沉默不语了,看来真被那女子说中了。

几人从花溪他们眼前走过,没有察觉树丛里的异动,仍旧迈着小碎步朝前面的树林走去。

待到消失在树林的尽头,花溪他们才从里面出来,望着那几道背影,暗自沉思。

“他们是去姻缘庙?”

花溪知道这姻缘庙里供的便是月神,月神不仅掌管万千星辰,还兼理人间姻缘之事,属于身兼数职的大忙人。

戒玉此时道:“你知道月神和花神为何一直不对付吗?”

这两人都是在花溪出事之后成的神,花溪自然不知道,她摇了摇头。

戒玉看了一会儿花溪那副迷茫的样子,转身朝着那些女子消失的地方走去。

急得花溪在身后喊:“林朗,我们不是要去花神庙的嘛!”去姻缘庙干嘛?

眼前男子的步伐未曾减慢,眼看着就要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花溪不得不一咬牙跟了上去。

边跑边道:“走慢点,等等我!”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一座看起来很不正经的姻缘庙前。

这庙宇修建的很有意思,一座古朴雅致的木屋伫立在眼前,高高的石墙立在两侧,紫藤木做成的庙门向两侧张开,由一左一右两个门童用手拉着,支撑着。

那两个门童长得可爱极了。圆溜溜的脑袋上没有一根头发,像个小沙弥。身上穿着红彤彤的道袍,站得笔直。偶尔向来庙里上香的人虚虚一拜。

花溪和戒玉从这两人面前走过,面对两个门童的一礼,花溪也赶忙俯下身去叩拜,却被戒玉一把拉住。

花溪看他,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戒玉用灵术告诉她:“你好歹也是个神,对凡人行礼怎么看怎么奇怪。”

听着耳边萦绕的话语,花溪低低一笑,也用灵术告诉他:“礼尚往来,不分高低贵贱。”

说完,也不管戒玉怎么看,向那两位门童深深鞠躬。这一幕看得戒玉眉角直抽,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两个人进去之后,看到里面果然别有洞天。从外面看,里面的空间极小,可是一旦走进去,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

庙前种了一棵足有三个人抱起来方能圈住的一棵大树。视线所及之处,枝叶茂盛,迥干苍劲,直达云霄。从树冠上方垂下来无数的红色丝带,在微弱的清风中缓缓飘荡。仔细看,那些丝带都被绑在了树干,树梢以及树钗子上。

站在树下向上看去,一片火红,像是燃烧的火焰般炽烈。红丝带带着柔意轻轻地拂过花溪的发梢,恋恋不舍。

惹得花溪驻足看得有些入迷。

树旁有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池,池水中浮着几片睡莲,渴睡了人的眼睛。睡莲旁有一对交颈鸳鸯正在缓缓凫水,彼此啄咬,并且拍打着彼此的羽翼。

“花溪,该走了!”戒玉在一旁催促着,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些刺目的大红色和那些油腻的玩意儿,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闻声,花溪才回神然后朝着前面走去,踏过一个青石小径后,来到主庙前。

庙里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从庙堂里飘出来的香火浓郁,甚至是有些刺鼻。花溪只觉鼻头一痒,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一个大大的喷嚏就那样毫无预兆地打了出去。

还好她在最后的关头侧了侧身,避免了溅在别人身上的尴尬。

但是,好巧不巧,正好溅在了旁边的戒玉身上。戒玉此刻身穿一袭蓝色长衫,妥妥的一个富家公子打扮。

华丽的外衫上全部是黏黏糊糊的液体,星星点点,看起来画风怪异。花溪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居然会惹出这么大的糗事来,当下便涨红了脸。

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花溪身上,他们手里的香也掉到了地上, 被一旁的庙祝捡起重新插回香炉里。

镶着宝石的腰带上,白色的粘稠液体还在缓缓滴落。

戒玉的脸色可以用黑炭来形容了,他一双眼睛里冒着熊熊烈火。花溪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熊孩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被戒玉高大的身影笼罩,只要戒玉伸出一只手轻轻用力,她就能被捏死。

“你……”也不知是不是被气到了巅峰,戒玉说了半天也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他洁白的手指指着花溪的脑袋,怒目圆睁,不可谓不可怕。

这时,一袭褐色短衣的庙祝朝着戒玉走过来,微微行礼,温和地道:“施主可愿去厢房换件衣服?”

戒玉狠狠地剜了一眼花溪,袖子一甩,随着庙祝朝着外面走去。

经过花溪身边时,一股飕飕的凉风从花溪的后脖颈灌进后背,仿佛没穿衣服般的彻骨。

花溪在门口站着,抖了抖脖子。片刻,人们开始继续上香祈愿,没有人再去注意这边的后续。

花溪抬眼看向高堂之上的那副雕像,这一眼,差点没把她的下巴惊掉。

“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花溪的心头只有这一个念头,因为那雕塑上的女子居然只穿着薄衫轻衣,肌肤雕刻得栩栩如生,也正因为,能够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机体。女子的面容很美,一副温柔善良的姿态,仿佛下面的人都是她最最珍爱的宝贝一般。

以前的花溪从未踏足过姻缘庙之类的地方,即使是在她最无处可去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再向前看去,花溪发现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男人居多。要知道,这求姻缘,拜神佛大概都是女子爱做的事,男人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这是什么情况?

恰在此时,一袭黑衣的男子进入了花溪的视线。他步履从容地从门口走进,只一眼,便吸引了花溪所有的注意力。

男子脸若白玉,眸似星辰,骨相极美。修长的腿缓缓向前迈去,给人一种莫名的美感。那美有些摄人心魄,带着惊天动地的震撼。黑色的锦衣平添一丝神秘气息,给他晕染上高贵的气质。

当然,这一切都保留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只见男子注意到她的目光后竟是笑着朝她走来。花溪在凡间过了数不清的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自认为见过的人犹如过江之鲫,不能估量。却从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人,她心头恍惚被人敲了一下。

男子摇着身前的一把墨扇,薄唇微微勾起,笑着道:“姑娘是来求姻缘的?”

“啊?啊?啊?”

花溪一连说了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异常,她急忙拍拍自己的衣服,将手背到身后,回答道:“不,不是。”

男子哦了一声,笑了笑,收了扇子,插在腰间。随即走到神像前十分虔诚地跪下,举起手里的香火拜了三拜。

花溪愣愣地看着男子的背影 ,又瞅了瞅身旁上香人的反应,一时有些奇怪。

因为这男子的长相算得上是惊为天人了,为何人们的反应却不是意料之中的哗然一片呢!

他们仍旧是自顾自地上香叩拜,甚至是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男子。

这时,花溪耳朵里听到了不远处几个男人的对话。

“希望拜了姻缘娘娘后,我家那口子也能变得媚态万千,风情万种啊!哈哈哈哈……”

“希望吧,不过听人们说都挺灵的。”

“我希望我可以和姻缘娘娘共度春宵一刻,就是死也值了!”

这等狂言若是被上头的人知晓了,定要降下罪孽的,此人口舌如此没有遮拦,花溪正想着要不要给他点教训,省得以后闯下大祸。却又听另一人道:“说什么傻话呢!大牛,疯了吧你!”

名叫大牛的人听了还挺来劲,反驳道:“反正她在凡间时不也是人尽可夫的女子嘛!”

这句话直掀花溪的天灵盖。

“胡说什么呢?那只是传言,传言!”

旁边的一个老大娘敲着手里的拐杖,敲得地板咚咚直响。

几人看了那老太一眼,都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仍旧心不诚意不真地俯身叩拜。嘴里念念有词。

花溪瞧着这一幕,在心里思量着香澈在云仙台对她说的话,“难道花夭在人间的时候真的做了过分的事?”

她不愿意相信。

就在这时,那黑衣男子从香案前缓缓起身,看着那神像半天。花溪还以为他也是在欣赏这神像的瑰丽妖娆,心下道:“果然,男人不管是丑的还是美的,都是喜欢女子衣不蔽体的模样。”

她低头沉思时,男子缓缓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肩膀轻轻地扫了一下花溪的衣服,眼前突然多了一块白色的玉佩,浑圆明亮,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妙音。

花溪立马弯腰拾起,放在手心,回首欲喊住那男子。却见男子步履匆匆,和戒玉打了个照面后便疾步走向了庙门口,花溪追了上去。

“喂,那位公子!”

花溪挥舞着手臂跑过来的那瞬间,戒玉的脑袋都疼。他下意识地扶了扶额,墨眸深沉,冷声道:“你又在搞什么飞鸡?”

黑衣男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森林的一角,再难寻觅。花溪转头看向戒玉,这才发现,他换上了一身朴素的道袍,白得有些发灰,应该是浆洗过多次的原因。

与他通身的气质有些不搭,好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花溪忍不住偷笑,看得戒玉嘴角微抽,撇过脸去,暗骂了声:“还不是因为你。”

花溪道:“你怎么不把一衣服烘干?”

以戒玉的修为,烘个衣服太小意思了。

戒玉黑着脸道:“烘干了,挂着你的鼻涕屎?”接着他又道:“脏了就是脏了,无论怎么洗都抹不去痕迹。”

戒玉有洁癖,还是很严重的那种。想到这里,花溪觉得自己确实挺对不起他的,于是上前一步,拍了拍胸脯,承诺道:“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件新的。”

“就你?”戒玉好笑地看了看花溪小得有些可怜的脸蛋,翻了个白眼道,“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去吧!”

花溪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认真道:“今年就是猴年啊!”

戒玉:“……??!”

当他没说。他很像找个大墙咣咣撞一通。

戒玉目光落在花溪的右手上,女子的掌心里握着一块白色的玉佩,是个精致的物件。细腻的材质,远远便感受到温和的气息。于是他指着花溪的手问:“这是什么?”

花溪现在穷得叮当响,身上根本不可能有这东西。

听了这话,花溪举起右手晃了晃那玉佩,才想起来道:“我都忘了,这是刚才那位漂亮公子的。他落下了,我想还给他!”

说着,眼睛朝着庙外看去。

戒玉喃喃道:“漂亮公子?怎么和香澈待了没有两天的功夫,你便染上了她的恶习?”说着,男子嘴角有意无意地露出一抹嘲讽意味。

看得花溪似是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难受。

她急忙辩解道:“不是,他是真的很好看。”

戒玉眉头一挑,脑海里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男子的长相。平平无奇的脸庞,小小的眼睛 ,古铜色的皮肤。嘴巴好像是歪的,简直是要比老大爷还令人汗毛竖立。花溪居然说他好看,不是他瞎了,就是花溪疯了。答案当然是后者了!

戒玉满是惆怅地对花溪道:“你的审美还有待提高。”

花溪:“我……”

她摸了摸手里的玉佩,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那男子的温度。再次辩解道:“是真的。”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呢?

戒玉看着那玉佩,嘲讽道:“你可以把这玉佩占为己有,或许能卖个好价钱,也不用再苦哈哈地“卖命”了,你说呢?”

花溪却摇摇头,道:“不行,万一这玉佩对那人至关重要呢?我不能那么做。”说着,花溪把它揣进了自己的胸口。和身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戒玉一阵无语,人间的风还是没能磨平她的棱角啊!

他朝着上空望去,在心里感叹:“帝君,您说的对!”

这个时候,有人从庙里出来,边走边嚷嚷道:“那个老太,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不识抬举。”

“好啦,好啦,消消气。今晚去万福楼,我请客。”

一听说万福楼,那些个男人个个都眼冒绿光,双手暗戳戳地抹哈喇子,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中,左拥右抱,逍遥快活。

花溪看着这群人自然没有好脸色,好在他们很快地出了庙门,不再污染这儿的空气。接着,一位老妇走过,看着那些个青壮年,感慨道:“作孽作孽啊!”

正是那个老太。老人家身边没有任何人陪着,只有一根残破的拐杖在地上刮擦着。

“老人家,您是这里的人吗?”花溪走上前去搀扶,将其扶到池塘边的摇椅上。

见花溪温柔善良,老妇笑着回答道:“老身是这庙里的守庙人。”

守庙人,天生断情绝爱,一生孤苦伶仃,无家无归处,只有天煞孤星的命格才可。

怪不得,这老妇年纪一把,却无人照料。花溪找了块石头,转身坐下。她有些好奇花夭的经历,眼下便是个好机会。

于是 ,她有意无意地道:“阿婆,您后悔吗?”

老妇闻言,似是意外。她看着花溪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半晌,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一抹释然,缓缓道:“不后悔。小姑娘,后悔是没有用的。再说了,能为月神守庙,我此生无憾。”

听这话里的意思,老妇为此深感荣幸。

于是花溪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询问道:“阿婆,您能给我讲讲月神的故事吗?”

戒玉此时走到花溪身后,寻了一处也跟着蹲了下来。安安静静,活像一块闷石头。

老妇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即收回视线。

她苍老的手在扶手处摸了摸,看了一眼旁边的庙宇。然后声音沧桑地道:“世间流传的那些轻衣薄衫,勾魂索欲尽管非是虚构,但是她国破家亡,受尽屈辱,艰难存活,仍就坚守本心,从未伤天害理,广施善行,最后还为了国家安定,选择以身饲狼,诛恶魔,平天下乱局,开万世安稳。这样一个女子,实乃后世楷模!”

此话也佐证了那些流言。花溪听着耳边的话,心里大受震撼。她从未想过花夭也经历了这么多。

视线一转,花溪看到那拐杖上的图腾。 是一只青鸟。她双手紧紧抓住衣袖,声音颤抖着道:“您是北晨国的遗民?”

闻言,老妇眼里闪现一抹疑惑,诧异地道:“不知道。”

也是,一千七百年足以埋葬很多往事。

更何况,那场海啸几乎是葬送了全部百姓,即使有幸存者,经过朝代更迭,哪里还有踪迹可循?

老妇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北晨国,好像就是月神的故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光芒。戒玉全程都静静听着,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在花溪说到北晨国时,有些担忧地望了花溪一眼。

“小姑娘,你是什么人呐?”

老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所有香客所求皆不过是称心如意 ,很少有人向她打听这些。

花溪笑了笑,道:“我,我是个闲人。闲来无事喜欢听些故事。”说着,她挠了挠自己的耳朵垂。见状,戒玉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花溪在撒谎,每次,她撒谎时总爱做这个动作。

老妇点点头,长声道:“原来如此啊!”

她冲着花溪笑笑,语气缓慢地道:“能做一个闲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正午时分。

太阳挂在高空中懒洋洋地晒着本就焦灼的土地,人群陆陆续续地离开。花溪看着睡过去的老妇,暗自出神。就在此时,戒玉拍了拍她的后背。花溪转过身去,疑惑道:“干嘛?”

戒玉脸一黑,沉声道:“你还记不记得的你是来干什么的!”

要不是他生平从不对女人动手,他真想在花溪的脑袋上开个洞,换个芯子,再给她缝上。

花溪转了转眼珠子,这才反应过来:“哦,花神庙!”

花溪从石头上起身,看着稀稀拉拉的人流,靠近戒玉道:“花神庙到底在哪里啊?”

戒玉领她到这里来,又是几个意思?

男子瞪了她一眼,眼睛朝上一翻,全是眼白,看得人心头直冒冷汗。他越过眼前的石头,快步走进庙里。花溪急忙跟上。

庙里此刻唯有缕缕香烟冒着袅袅的青烟,不断地扑打着人的面部感官。花溪扫视了一眼,四周打扫得干净异常,就是戒玉不由分说地钻进了神像下面的桌案之下,看得花溪一阵胆寒。

不是,这有点不好吧!

这下面不是月神的罗裙吗?虽然只是个神像而已。片刻,戒玉撩开桌布一角,不耐烦地道:“花溪,你来不来?”

花溪眼睛放大数倍,她的耳朵出错了。她伸出手,摆手如车轮,抗拒到不行。

戒玉眉头一黑,咬牙切齿道:“想什么呢!花神庙在这里。”说着,他指了指地下。

花溪眼睛一亮,惊讶万分地道:“什么?”

这声音不可谓不洪亮,堪比主角亮相。

话音刚落,她朝着四边望了望,对着戒玉抱歉地抿了抿唇,快速地窜了进去。

一进去,戒玉便将桌布放下。眼前忽的一黑,花溪心脏蓦地一紧,脑袋不停地摇来晃去。

细弱的发丝在戒玉的鼻间做怪,戒玉一把掰过花溪的肩膀,大怒道:“不要再动了!”

声停气止,花溪看着前方的黑暗。忙道:“这里是花神庙?”

在月神的脚底下?这位置也太有些难以启齿了。戒玉的脸色难看,好在黑暗做了他的遮蔽伞,只听他嘴里振振有词默念着咒语,花溪只见眼前金光一闪,瞬间天旋地转,周围事物不停地向后移去,快如闪电。

片刻之后,她们落在了一处水秀山明,处处透着欣欣向荣之气的小河旁。花溪蹲在地上吐了个天昏地暗,脸色发白,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干呕声。

戒玉在一旁,心里也为其捏了一把汗。

本意是想安慰,可是话出口就变了味。

“别人怀孕尚需准备良久,你可倒好,只需一秒钟。”

花溪已经没有力气掰扯,任由戒玉去说。反正她也清楚,男子没有什么恶意 ,只是嘴毒了些。

地上的青草油油地晃着嫩芽,花溪不忍心弄脏了它们,特意选了个干爽的石头堆。腹中的翻江倒海之感再次袭来,无奈,花溪只好再次伸长了脖子——排毒。

戒玉虽然心里嫌弃得不行,言语也跟不上,但行动还是没有落下。他侧着身子走了过去,捏着鼻子,将手帕递了过去。

花溪正闭着眼睛,一只大掌突然出现在她眼前,掌心正躺着一条方方正正的黑色手帕。愣怔片刻,花溪抬手取下,放在唇边擦了擦,扶着膝盖慢慢站起,对拧眉咧嘴的戒玉道:“谢谢师兄。”

戒玉望着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难受的感觉稍微好点,花溪才有精力去观察周围。小河在脚下哗啦啦地流淌,蓝天白云,青草娇花,有一个念头出现在花溪的心里。她问身边的戒玉:“这就是花谷?”

戒玉点点头。看了眼花溪制造的“罪恶之源”,手心微微托起一道金光,朝着身后散去。将那残局清理。

花溪看着他的动作,尴尬地想扣个地缝钻进去。

“你飞的太快了!”

花溪已经一千七百年没有尝试过飞行了,上次成韵的药丸让她吃了一次苦,再次又是。想想自己的身体还真是有点弱。

戒玉神色闪躲,似是看向别处,语气不明地道:“我们以前追你也很费劲!”

三人曾经并肩作战,哪一次不是花溪在前面英姿飒飒,他们在身后为她摇旗呐喊?

看着花溪这副样子,戒玉心里有些难过。要是让他接受这种落差感,自己大概率会崩溃。绝不会向她这样,还能笑得出来。

闻言,花溪的手一僵。随即,将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傻里傻气道:“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

戒玉也不再搭话,他朝着西边走去。刚一迈步,便听到脚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大喊着:“杀花了,杀花了!”

呆愣中的花溪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戒玉的鞋底,正歪歪扭扭地缠着一株紫色的花草,紫色的花瓣掉了几片落在戒玉的鞋旁,绿色的茎叶被踩在脚下,那蔫了的花骨朵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一连肃穆的戒玉。

戒玉被这声音惊着,不由分说便掏出腰间的长鞭正欲甩出,花溪大喊道:“住手!”

然后以风一般的速度溜到戒玉眼前,蹲下,用手扒拉着。半晌,她扬起脑袋,双眼发红道:“师兄,抬一下您的尊脚。”

戒玉手里握着长长的鞭子,硬生生地止在半空。他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下,微微挪动脚步,只见一朵小花儿从他的脚底窜出,一下子蹦到了花溪的手上。

他将鞭子盘好悬挂在腰间。

疑问道:“这是什么精?”

花溪小心翼翼地捧着那花朵,只见有一截绿色的草茎也躺在手心,称托着那朵小花。她手指动了动被踩坏了的花瓣,那花儿似乎感觉不适,扭了扭头,竟是开口说话了。

“谢谢仙女姐姐救我!”

这声音清甜如蜜,宛若仙乐在耳畔回荡。

花溪低着头,笑着道:“你是玫瑰吧?”

那花儿点点头,雀跃道:“是呀,姐姐,我是。”

因为被薅掉了几片花瓣,它点头的时候就带着其他剩下的花瓣颤抖,模样十分滑稽。但花溪轻轻掩唇,抑制住心底的笑意。轻咳一声道:“你也不要怪他,他不是故意的。”

戒玉闻言,扭头看向那凄凄惨惨,秃了一半的花,冷冷地道:“是它非要往我脚下钻的。”

“你胡说!”紫玫瑰有些生气,一朵花瓣指向戒玉,气急败坏道,“人家正在晒太阳,他一脚就踩在了人家的头上。把我玷污了……呜呜呜……”

花溪心头一阵冷汗直流,戒玉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指着那花道:“你踏马少血口喷人!”说着,竟是要去抓那小花儿。花溪身形一闪,躲了过去。

戒玉扑了个空,生气地转身道:“你没听到它怎么污蔑我的嘛!”

花溪摸了摸紫玫瑰的茎叶,安慰道:“它还小,你让着它点嘛!”

随后又低下头对手心里的紫玫瑰道:“貌似“玷污”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啊!小朋友。”

紫玫瑰两片花瓣掐着自己纤细的“腰肢”,摇头晃脑道:“是吗?反正他是伤害了我,弄脏了我!”

这点,花溪倒是没法反驳了。看着紫玫瑰浑身上下的惨状,花溪在心里感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铁证如山,人证物证俱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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