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灏是在问:“刚才季世子离开的时候你可曾看到她是什么表情?”
侍从恭敬回话,“季世子并无其他表情。”
“那你可曾见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你说,季世子这些时日对孤有什么不同?”
这回侍从就有些不敢乱回话了。
“季世子并无二样,不过就是性子稍微冷了些,对殿下还是忠心耿耿的。”
“殿下待季世子也好,季世子心中肯定也是十分明白的。”
侍从只以为说是忠心之类的,哪里知道太子对季世子产生了其他的想法来。
此刻也正是为此所困扰着。
“这倒是,但你不懂。”
说到这里,齐明灏轻声叹了一口气。
今天邀季舒洵同乘一辆马车的时候,季舒洵没有任何犹豫的便拒绝了,随后又随口扯出一个理由来。
说是什么病刚好不久,免得感染了殿下之类的话。
齐明灏当然说没事,他身体好,不会过了病气,而且,季舒洵病已经好了,自然更加没事。
后面季舒洵还是再三推辞,说自己坐马车过去就好,也可以一块同去。
要是平时的话,齐明灏说不定也不会非得要季舒洵和他同乘一辆马车,但这些天来,季舒洵对他的态度十分微妙,到更像是不知不觉间的疏远一般。
不过更加让人无法察觉。
齐明灏是在时隔将近半月都没有见到季舒洵后发现的。
但当时季舒洵正在病中,不见客倒也是寻常。
可他细细一回想季舒洵病前和病后的态度,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尤其是等季舒洵病好之后,他上门去见他也是去了两回,而第二回才见到季舒洵。
这是以前极少有的。
说话和以往倒是别无二样,但唯独在接触上却格外不同起来 。
齐明灏无意碰到了季舒洵,也会被她悄无声息间避开过去。
不过动作细微又自然,倒是看不太出来什么。
倒是昨晚宴会上的时候,季舒洵喝了一杯酒,后面照旧是太子替她换了一壶来,季舒洵一直在避着太子,连离席也是只让霜月过去秉明一声,后面等齐明灏回头的时候,季舒洵已经不在殿内。
后面齐明灏便暂时离场了,等看到季舒洵的时候季舒洵是正要出宫。
夜风微凉,季舒洵穿得也比寻常人要多些。
听到身后传传来的声音,季舒洵回头一看。
是太子殿下。
当时齐明灏就问怎么没有和他说一下,他说的意思是没有亲口说,也没有等他应声做出什么反应就离开了,因为往常都是这样的。
齐明灏深深记得,当时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季舒洵缩了缩脖子,齐明灏见状就想让人拿件披风,但不知为何手先动了,他将季舒洵的衣领整理得更加严实,而手指在碰到季舒洵的脖颈,季舒洵很快的往后退了一步。
一副十分避之不及的模样。
这也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齐明灏愣了一下,温和问道:“要不我现在让人给你送件披风过来,免得病刚好又倒下了。”
说这话时还略带着调侃的味道,倒是显得有几分幽默来。
“殿下说笑了,也不用如此麻烦,我这就回府,多谢殿下好意。”
后面齐明灏也没有说太多,最后那句在喉咙中的为什么反应如此之大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同时也在想,季舒洵最近对他的态度实在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最后齐明灏盯着季舒洵转身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
齐明灏心中无来由的生出一股郁气来。
萦绕在心间,久久不散。
他知道,季舒洵是在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齐明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季舒洵对他就隔了点什么似的。
在齐明灏还没有发现自己对季舒洵别样心思的时候,动作举止却能透露出几分来。
季舒洵细致入微,再加上身份敏感的原因,原本就更加注意些,也因此觉得齐明灏对她实在过分关注了些。
给季舒洵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直到某日看到某位大人对着发妻亦是如此关怀入微,季舒洵发现齐明灏对她就很像那位大人对待敬重且疼爱的发妻一般。
不管是不是她多想,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更好。
尤其是今天,季舒洵看得分明。
她下马车的时候太子殿下伸手扶她下来。
当时季舒洵也没有回拒,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过于寻常了,只不过齐明灏的神情却是和以往不太一样。
直到季舒洵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齐明灏就像是出了神一般,盯着掌心的的手,微凉的手泛着玉石一般的色泽,像是皎洁月光落入掌中一般,既让人想仔细端详,又怕唐突冒犯。
那双深邃的眼眸含着足以让人溺毙的温柔,仿佛万年寒冰积雪融化,眸中映着季舒洵的身影。
也只装得下她一人的身影。
季舒洵看到齐明灏的这种眼神是暗暗心惊,脑海中掠过了诸多的想法。
其中想得最多的一个想法就是——
她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否则太子怎么会用这种眼神来看她。
从而,她又想到,若是太子真的发现的话,治罪的可能性有多少,轻易揭过的可能性到底是不大的,哪怕两人平时的关系再好也是如此。
那一瞬间,季舒洵想了很多。
又瞥到了太子腰间所戴的玉佩,分明是之前太子生辰时季舒洵所赠送的两件礼物之一。
又因为和她平时常戴的玉佩一样,容易引起议论,季舒洵便将玉佩给放了起来,平时极少佩戴了。
倒是太子戴的时候很多,基本上都没有换过。
有知情人知道的,也不过是赞叹一句太子和季世子关系果然甚好,连送的玉佩都时时刻刻佩戴着。
下了马车之后,齐明灏还是握着季舒洵的手,时间也不过是堪堪过了几秒,在季舒洵看来却是无限拉长一般。
后面还是季舒洵微微皱着眉从齐明灏的掌心中挣脱开来,齐明灏这才回过神,他看着季舒洵冷淡的神情,解释了一声说是想事情去了。
至于季舒洵是否听了这个解释,齐明灏就不知道了。
后面更是为季舒洵整理起衣服来,以免她受了寒。
其实齐明灏也带了一件披风来。
不是给他自己的,而是想给季舒洵的。
可惜的是,季舒洵自己穿了件披风。
于是只好作罢。
后面齐明灏也想明白了,或许正是因为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实在过于亲昵和关心了些。
也怪他实在没想到季舒洵会如此细心敏锐,他甚至都是在刻意收敛了之后的,却叫季舒洵有意避让了去。
也是因此,齐明灏暗忖之下后连着将近十来天没有见季舒洵,还特意叫季舒洵这些天不用来东宫,有事的话就让底下人。
也是因此,叫高畅直说他说得没错。
等见到楚成晔后,便说:“你看,之前我就说过,依我看,季世子怕是那日有些冒犯殿下,惹得殿下不快了。”
楚成晔听到也是奇怪的,邵珩是已经到刑部任官,他也在军部任职,去东宫的次数这才少很多。
毕竟已经任职,去得次数太多难免会给人留下什么话柄来。
例如说太子什么结党营私的话。
这可是大罪。
都心知肚明。
这么一来,季舒洵便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太子素来温润有礼,对她也是打小就好。
最开始季舒洵来上京的时候远不及此时。
当初在路上就病了,后面到了上京后更是卧病在床,幸得宋家的姨母等人细心照料,这才好了起来。
但初来时身份还是有些尴尬,世族子弟和各地世子基本上就没有哪个是相熟的,季舒洵以前就很少出门,来上京后也是如此。
说起来,认识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楚成晔了。
当时季舒洵病刚好,路途遥远,又是陌生的地界,难免生出些郁气来。
她出门散心,不知不觉就到了南墙底下,那边种了许多花草,墙外还有一株树。
季舒洵还在想,这树怎么生在外头,若是有人从树上爬进侯府......
不过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
后面季舒洵就听到些动静来,她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俊朗的小少年郎。
那是季舒洵见楚成晔的第一面。
印象极其深刻。
至于太子,最开始还是季舒洵主动和他说话的。
毕竟身在上京,世子的身份说高也高,说低也低,毕竟京官到处走,走在街上世家权贵,皇室贵族到处都是。
季舒洵也是过了将近有半年的冷待后才渐渐好起来的。
后面认识了楚成晔,又和太子结识并选中为伴读,侯府的大门所拜访的贵客也越来越多。
想到以前,季舒洵也没再往深处去想。
一则她到底不是男子,并不知道太子的举动是否逾越,但太子向来对她关照,性情温良和煦。
季舒洵将手边的玉佩给搁下,后面又看到了几件其他的东西,诸如荷包扇子玉佩等物。
看到这些,季舒洵就被勾起了一些回忆来。
之前两人同被选为伴读后,季舒洵长得精雕玉琢唇红齿白的模样,楚成晔第一天就捏了季舒洵的脸,边捏边问她:“你吃什么长大的?”还凑近轻嗅着鼻尖淡淡香味,“身上这是什么香,怎么活脱脱像个小姑娘。”
季舒洵听到这话后不自觉怔住,眼睛盯着楚成晔看,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女子身份。
原本在他伸手过来时就要打掉他的手,在楚成晔说完这话后,动作顿了一秒,好在她反应快,后面又十分自然的说:“哪有什么香, 你闻错了。”
楚成晔自然也没纠结于此,他压根没有多想,就是觉得季舒洵的脸十分好捏,没事就爱捏捏。
季舒洵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便说让楚成晔给银子,捏一次十两。
楚成晔听到后捏得更起劲,把季舒洵的脸都捏红了,还说是因为季舒洵太娇气。
不过捏完后就将腰间挂着的玉佩给了季舒洵。
懒懒说着,“这玉佩几百两,给你了。”
季舒洵:“......”
她确实没想到楚成晔真给。
但给了肯定得收。
于是十分自然又淡定将被捏脸得来的玉佩给收起来了。
楚成晔一见季舒洵收下,后面没事更是喜欢捏季舒洵的脸蛋。
当然,力道不重。
对于楚成晔来说,那是收敛了又收敛,克制了又克制的力道。
像是生怕把季舒洵捏疼一般。
因为季舒洵也说过,要是楚成晔弄疼了她,
当然,相对于玉佩之类的外物,季舒洵自然更不愿意楚成晔动手动脚的。
但奈何楚成晔是说不听的,他这人打小脸皮就厚。
季舒洵说不行,他就将自己的脸蛋往季舒洵眼前凑,非得让季舒洵捏他的脸。
季舒洵:“......”她只觉得是楚成晔的什么癖好,完全制不住,又说不听,于是就说要银子。
楚成晔倒是大方,贵重物品说给就给,完全不带一丝犹豫的。
要不是季舒洵亲眼见到他身边的朋友百般恳求他拿件东西给他,被楚成晔十分果断拒绝说不行后,季舒洵还真以为楚成晔向来如此。
没想到还分人。
季舒洵上次还给楚成晔的那枚玉佩不是这玉佩,倒是另一枚。
以前她还真收过楚成晔不少好东西。
而楚成晔也没少从禄阳侯府拿东西走。
季舒洵的香囊都拿走过。
虽然她基本不怎么用。
也不理解楚成晔粗人一个怎么还用香囊。
季舒洵看到这些东西就想起来是楚成晔以前送的,因为其中还有一把小剑,除了楚成晔,也没有别的人送她这种了。
说是让她防身用的。
毕竟季舒洵体弱多病也很少没有人不知道了,当然不是送些武器给她。
楚成晔的想法向来和他人不一样。
送给季舒洵的时候还笑话说她剑都拿不动,只能专门让人做了这么一柄短剑给她。
依稀还是生辰礼物来着。
季舒洵略略看了两眼,便让人将东西都收到库房去了。